來源：新榜（微信號：newrankcn）
作者：張恒
3月16日，在“深夜發媸”三周年的8天前，我來到深圳市妍媸文化有限公司的辦公室。在歡樂谷附近一個安靜的小區里，我見到了徐妍，這個被許多自媒體人奉為偶像的90后女生。
徐妍在2016年的紐約時裝周
徐妍現在更多地被稱為徐老師，她身上有太多標簽，在這些標簽下面被遮蔽的是一個剛剛走出校園不滿三年的小女生。相比于同齡人，爆得大名的徐妍好像被艷羨的光環籠罩，但當你走近她的時候，會發現光環下面是一個倔強而聰慧的靈魂。
寫小黃文的深夜發媸徐老師
“我叫徐妍，‘妍’是美麗的意思，這個名字不是很符合我的個人形象。‘媸’（chi，第一聲）和‘妍’相對，有個成語叫‘不辨妍媸’，大白話就是不分美丑。這就是‘深夜發媸’的由來。”面對圈子外的人，徐妍時常需要解釋這個拗口的名字從何而來。
對于“這個名字不是很符合我的個人形象”這個判斷，徐妍的男朋友梅川庫子（昵稱“褲子”）絕不會認同。當我讓褲子用三個詞形容徐妍的時候，他的答案是：美麗、漂亮、可愛。
徐妍和男朋友梅川庫子
梅川庫子認識徐妍的時候，“深夜發媸”還只有5萬粉絲。“當時她們有個粉絲群，通過微信認識，然后粉絲暴漲。”接著褲子調侃了一句，“我是個福將吧？”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深夜發媸”徐老師身上最顯著的標簽是小黃文。不過徐妍自己并不認可這個標簽，她覺得網友是另一種維度上的斷章取義，因為以小黃文為主要風格只持續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大概兩三個月。
“深夜發媸”的第一篇10萬+文章是《詩人北島 | 你未曾轉發過的好詩》。給徐妍帶來10萬+的北島并不是她的最愛，“其實我更喜歡顧城，但他沒北島那么出名。但中國的現代詩就這么多，寫完了就沒有了，然后古代詩別人看不懂，就沒得寫了。”不過，直到現在，“深夜發媸”的內容和排版風格仍然深受詩歌影響，充滿金句，但又很散淡。
在2015年5月份辭職全職做“深夜發媸”之前，徐妍已經通過實習和工作對新媒體有了很多了解。她的文采，她對年輕用戶的洞察，她對新媒體的理解，已經顯露無遺。
2014年，還在讀大四的徐妍進入某傳統媒體的新媒體部實習。那時實習生的實習工資是800塊一個月，但徐妍實習期月收入最高有6000多元，靠的是每篇稿件200元左右的稿酬。
畢業之后，徐妍曾有過短暫的工作經歷。在一家金融公司做公眾號“PPmoney”的時候，這個企業自媒體以追熱點的速度和新奇的腦洞聞名自媒體圈。
她在知乎上對“新媒體運營像杜蕾斯這樣一直追熱點真的對企業有幫助嗎？”這個問題的回答，得到了杜蕾斯官微運營方環時互動創始人金鵬遠的認可，并且把徐妍的回答轉載到了他的個人公眾號上。
2015年初開始，有廣告商找上門來希望投放。很快徐妍發現依靠“深夜發媸”獲得的收入已經超過了自己的工資，5月份的時候，她選擇了辭職，成為一名全職自媒體人。
病人徐妍
辭職之初，“深夜發媸”的平均閱讀量大概也有兩三萬。辭職之后不久，自媒體人夢寐以求的10萬+對徐妍來說開始變得稀松平常。
事情異乎尋常的順利，憑借自己的聰明、勤奮和某種程度上的天賦，“深夜發媸”增長非常迅猛。一位跟徐妍接觸過的同事給她的形容詞之一是聰明：“對新媒體、對用戶感知非常敏銳，且一直走在前沿，這還不聰明嗎？”
的確，沒有人能否認這一點。徐妍的朋友，另外一位自媒體人胡辛束，在挑選給徐妍的三個形容詞中，第一個就是“聰明”。
不過或許更加重要的是勤奮。有一次，徐妍問胡辛束為什么能做這么好？胡辛束給出了那句成為自媒體人典型標記的金句：“我只不過是把你們約炮的時間都拿來寫文章了。”其實這句話也是徐妍自己的寫照。
辭職之后，徐妍的文章常常刷屏，因為對于如何才能戳到用戶的痛點，如何讓更多人產生共鳴，她已經駕輕就熟。“我每天走在大街上和別人說話，我就想，他為什么會說這句話，是不是他對某個點有共鳴，我這個點要怎么去寫。”
徐妍說自己是一個好勝心很強的人，這種個性促使她在無時無刻對新媒體的專研中成為了領跑者，但也埋下了巨大的隱患。
“以前可能是從1w+到2w+到10w+，然后我覺得很順，當時我就是這個月計劃我下個月就會寫到10w+,下個月就真的會寫到10w+了，再往后我就是一直都停滯在10w+這個水平，然后我就會覺得自己完全都沒有進步。”加上單打獨斗的孤獨，對內容的死磕，對自己積淀逐漸被掏空的恐慌，最初的激情漸漸耗竭。隨之耗竭的，好像還有徐妍的活力：“到六七月份的時候，真的很痛苦。”
到下半年的時候，徐妍生病了。在回憶起這段經歷的時候，徐妍在我面前淚流滿面。
“有一段時間我就是沒有辦法坐起來，只能躺著。到公司十分鐘就整個人都不好了，在辦公室里哭，也不敢讓同事看見。脾氣很不好，跟褲子吵架。最嚴重的時候，每天早上醒來之后不想去公司，不想接觸工作。但是我又想如果我不去，同事會不會覺得這個公司撐不下來了？他們愿意跟我一起創業，我不能讓他們對我沒有信心。我會給自己很嚴格的要求，每天八點半就要到公司，這樣大家才都不會懈怠，但是每天到了公司還是會覺得很難受很焦躁。快遞跟我打電話問我在哪，我就會跟他瘋狂的吵架然后把手機給摔碎，我換了六七個iphone，因為我不停地摔手機。因為一點小事我就會受不了，摔門回家，回家坐在小區的草坪上面就看見其他人很開心地在那里玩，然后我就在那里哭，我就是覺得自己的世界為什么和他們不一樣。”
醫生的診斷是：中度抑郁，重度敵對。
2015年的夏天，“深夜發媸”停更了兩個星期。“生病期間去了雪山，在雪山腳下暈倒，刺眼的陽光下躺了一整天…”
病人狀態，從2015年夏天到2016年夏天，持續了一年。最嚴重的時候，和粉絲對罵，和同行撕逼，拉黑曾經合作過的朋友。
“到了2016年的上半年，無數次就是想我不寫東西了，不寫深夜發媸了，就是甚至想把這個賬號賣掉，就是想這個賬號我不做了，為了賺這個錢做自媒體，搞得自己很辛苦，我有病啊。”
2016年3月10日，徐妍在一個深夜用公眾號向粉絲群發了一個問題：
“留言里是漫山遍野的安慰和鼓勵，我擤了擤鼻涕，決定繼續。”
在一篇回顧“深夜發媸”變遷的文章中，徐妍這么寫道：
我知道寫什么樣的文章會刷屏，用什么樣的標題會吸睛，我寫過很久。
以前我沾沾自喜于此，心想別人都是笨蛋，其實寫文章很簡單。
但后來，我覺得自己像個笨蛋，活在取悅大眾的套路里。
所以，我不想寫了。我想取悅自己。
“我從中學就開始看連岳的文章，徐滬生主編的。在當時我生活的小城鎮，連岳的思想是很激進的。覺得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哇，原來人要遵循自己的本性做事情。”病人徐妍似乎在絕境中發現自己因為討好別人而深深壓抑了那個追求個性的自己。
徐妍決定轉型，“深夜發媸”不再寫情感了。
時尚博主深夜徐老師
曾經的徐妍，一頭黑長直的秀發，永遠乖巧，很符合直男對于清純少女的想象。
這樣的徐妍，在公眾號中才華橫溢，一副才女的樣子，對誰都不侵犯。這樣的徐妍會讓很多男生想去保護，但是一點也不性感，和時尚一點也沾不上邊。決定“深夜發媸”轉型之后，徐妍先改變了自己，剪掉長發，染成粉紅，再換上一襲黑衣。變成另外一個徐妍，那個受連岳啟蒙，被壓抑太久的、個性的徐妍，在成年后開始彌補自己青春期被隱藏的叛逆。她要成為自己。
從情感號轉型做時尚，有兩方面的考慮。第一，寫情感文只能親力親為，對于患抑郁癥的徐妍而言，這無異于把自己推上絕路。而時尚不同，拋去個人標簽，時尚類內容可以由其他人來分擔壓力。第二，本身還很年輕的徐妍，并沒那么多情感體悟分享，為了討好用戶而為賦新詞強說愁，已經讓她不堪重負，“我覺得自己像個招搖撞騙的人”，但時尚，是能夠幫粉絲的生活變得更美好的。
不過粉絲并不買賬。
“深夜發媸”的商務總監謝米婭告訴新榜：“轉型初期，粉絲不能接受，后臺很多反對的聲音，也有一部分的粉絲選擇網絡暴力來攻擊徐老師，掉粉大概三四十萬吧。”轉型之前，“深夜發媸”的粉絲大多數為男性，而現在，男性已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情詩、小黃文、傷春悲秋，變成了口紅、包包、新潮的鞋子和衣服。
徐妍是怎么從情感博主變成時尚博主的？“一開始就是大量地看，剛開始我整天看石榴婆，她有一個整合，大概是把全世界從A到Z全部的包包全部科普一遍，然后我睡覺之前背一遍，第二天再繼續記哪個包是什么名字。”徐妍的勤奮一如往常，幾個月之后，她就能認得所有的包包了。
轉型之后，“深夜發媸”越來越多受到了來自品牌商的肯定，尤其是美妝、時尚類的品牌，越來越多。
就在幾天前，徐妍還接到了歐萊雅的邀請，去和吳亦凡對談。最后的成文《和吳亦凡面對面聊天，我要暈過去了……》在“深夜發媸”發布后，很快突破10萬+閱讀，并以5000多點贊登頂新榜4月16日熱門內容時尚類的榜首。
采訪徐妍的前幾天，她剛剛登上《奇葩大會》的舞臺。徐妍演講的主題是網絡暴力，不過她沒有入選。我問她：“沒有被認可不會覺得很沮喪嗎？”
徐妍的回答是：“不會誒，其實我上臺之前我就知道我肯定會被淘汰，因為選手太厲害了，然后我在那里真的很普通很普通。而且因為錄節目，漲了七八萬粉，我也很開心啊。我錄過這么多節目，只有《奇葩大會》是漲粉最厲害的。”
在生病進而轉型之后，徐妍活得越來越明白。
“以前很多人會對我說，徐老師，我好喜歡你，喜歡你的文章。而現在反而很少有人說好喜歡你，大概就是說我好喜歡你的公眾號，你推薦了什么我跟著你買了，我覺得這就夠啦，我不需要你喜歡我，我也不想扮成你喜歡的人。”
不再試圖討好別人，徐妍解放了自己。
創業者徐妍
在從情感達人轉型為時尚博主的過程中，徐妍身上還有一層看不見的轉變。
“現在覺得我沒有必要讓大家喜歡我，就是這種感覺，就是他們喜歡我有什么意義呢，他喜歡我他還有可能會討厭我，但以前我就超在意這個，但是現在我就是特別不在意這個，甚至不想別人把自己稱作自媒體人，我就是一個創業者，創業公司的老板。”
為了成為合格的創業者，徐妍開始越來越多從生意的角度，而非個人好惡的角度做事情：“其實我并不是特別喜歡買東西，但現在為了工作買很多。我看到中國有這個市場，畢竟是做生意創業嘛，肯定是要做有發展前景的，時尚美妝前景非常廣闊，所以就做這個啊，我又是女孩子。”
寫情感文的時候，徐妍就是“深夜發媸”的一切，她要對所有的內容、閱讀量負責。把一切壓到自己的肩上，也是抑郁癥的原因之一。但在發展壯大的過程中，徐妍開始越來越多地意識到自己的一個身份，應該是創業者，或者說是老板，是那個需要對全公司的前途而不只是公眾號閱讀量負責的人。
但對于剛剛從校園走出來一兩年的徐妍來說，創業路上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
徐妍是知乎的重度用戶。在知乎上，“深夜徐老師”有8萬多關注者，她的回答獲得了超過17萬的認同。在她的收藏夾中，徐妍創建了6個主題，但作為時尚博主，6個主題下收藏內容最多的確實“創業”。
其中一個收藏的問題是“創業公司員工集體離職應如何應對？”這一幕對于徐妍來說，是真實發生過的。
2016年10月份，突然有幾個核心員工要辭職。徐妍說：“公司在快速跑的過程中，有些員工的能力就跟不上公司發展的速度，但是他們有很多時間，就抱團一起吐槽公司，最后煽動很多剛畢業的新員工一起提出非常不合理的薪資要求。”
一步一步走過這些坑，徐妍開始慢慢學會用管理者的視角去看待公司發展中的問題，不過她還沒完全適應作為創業者的角色。對于商務總監謝米亞來說，很頭疼的一件事情，就是“她經常埋頭去寫文章，”而不是花更多精力去做公司的經營。
但現在“深夜發媸”仍然需要徐妍站在臺前。我去的當天，正好趕上徐妍為“深夜發媸”三周年錄制視頻。在由復式民房改造成的辦公室中，徐妍強行擠出了一個攝影棚。她和褲子坐在合作品牌送來的禮品包圍圈中，對著鏡頭解說一件件要送給粉絲的福利。
正在錄制三周年視頻的徐妍和梅川庫子
不過現在的徐妍，“深夜發媸”雖然仍然是手中的王牌，但她已經有了其它的多線陣地。包括專門推薦好物的“深夜種草”，專門談論娛樂八卦的“明星照妖鏡”，以及更加私人化的“深夜徐老師工作室”，還有其它平臺的布局，包括微博、今日頭條、手機淘寶等等。
目前，“深夜發媸”作為主號，在新榜發布的微信公眾號排行榜上，基本穩定在前三。依靠超高的人氣，2016年“深夜發媸”的營收達到近2000萬元。
這還不是徐妍商業化的全部。在錄制三周年視頻的時候，徐妍穿了“Low Fashion”的衣服，這是她公司旗下自己的服裝品牌，由她從“例外”和深圳本土一家品牌挖來的主設計師負責打造。
“現在地方還比較小，不久后我們會搬到另外一個比較大的地方，因為今年可能會有50個人，這里就太擠了。”漸漸成熟的徐妍帶領公司跑得越來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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