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老趙：我在上海街頭畫復古招牌，竟然活得還不錯
來源：非常創意TheUnreasonable
原標題：《非常專訪｜老趙：在上海街頭畫復古招牌》
上海市面上復古商店近年多了起來，它們有著精心設計的門面和——讓人恍惚間穿越時光的手繪文字招牌，而這個為城市賦予又新穎又懷舊的書寫經驗的人，就是老趙。
本期非常專訪中， 老趙回憶了他從發現手繪招牌到創辦工作室的跨國經歷，也從一個書寫者的角度回顧了本地文字的變遷特征。更重要的是，通過老趙的講述，我們得以一窺當下城市商戶和顧客對于體驗經濟的關注，以及復古風潮背后對于精良設計和生活品質的熱切需求。
UNR：給我們講講你是如何把寫招牌變成工作的吧！
老趙：我的工作室叫“淮海圖文”，是一個手繪字體和手繪招牌的工作室，在2019年成立的。在那以前，我2013年去日本學習手繪招牌，后來2017年跟日本的合伙人開過一家公司，也是做手繪招牌的。
淮海圖文成立以后一段時間，有很多客人通過介紹或者網絡找到我，我就為他們設計手繪招牌，在工作室里畫好了以后再用物流寄給他們，天南地北的都有，我們最遠服務過一個西藏的咖啡廳，最南就是海南島。但是今年我想把工作重心更多地放在上海，因為我想能夠讓招牌跟店面更好地搭配起來，跟店主面對面地交流，去店里真正勘察一下，這樣的話我覺得更真實一點。
IMUSE理發店的招牌，是老趙在上海最早繪制的作品之一
UNR：還記得你畫過的第一塊招牌嗎？
老趙：我大學是在澳門讀的，畢業后我的一個好朋友開了一家美式復古風格的服裝店，請我給他們畫櫥窗和招牌。當時我就在五金店買了一些油漆，在文具店里買了一些筆，磕磕碰碰最后總算把它花了出來，現在回頭看效果竟然還可以，但是當時花的時間非常長。現在我三四個小時能完成的作品，當時做了一個星期左右。
在過程中看了很多資料和教程，發現畫招牌跟涂鴉、字體學都不一樣，它有一套自己的學問在里面，然后我就非常感興趣。因為我小學時候收到很多日本文化的影響，包括潮流服飾還有店鋪上的招牌，那些都是手繪的。
我發現日本還有很多老師在做這個事情，于是我就用在澳門上班兩年存下來的錢去日本學習這門技巧。
復古風格的理發店和咖啡館是老趙經常合作的對象
UNR：不同的城市的書寫歷史有什么差異？
老趙：澳門曾經是葡萄牙的殖民地，在很多碼頭上都能看到很多中文和西文結合的老字體。中文的部分用魏碑或者隸書字體多一些，楷書也用的多，整體是偏重視的書法表現。
而我來到上海以后，發現上海使用美術字的概率會更高，我相信是因為上海經歷了華洋的碰撞和結合，既有外國商號也有外國人在這里生活，所以文字要滿足華洋兩方面顧客的需求，所以他會有那種方塊的美術字，是英文設計跟中文設計折衷得到的結果。我的上海美術字啟蒙是姜慶共、劉瑞櫻老師編著的《上海字記》，里面就記錄了上海從晚清、民國，再到近現代的文字使用的變化。
我覺得這類型的設計跟對象的實用性有關——要服務什么客人，給什么人看，用什么文字，如何結合，所以這些設計師給出的結果都是有實用性的，而且不同地域對華洋結合的理解也不一樣。
老趙的作品在2021年徐匯藝術館“上海招牌”展覽中展出
UNR：你覺得今天該如何看待所謂“華洋結合”？
老趙：我覺得我一直都比較抗拒過度本地化。
對我來說，比如招牌的本地化的標準，就是讓本地人看得懂，知道這里在發生什么事情，在買賣些什么，就已經足夠了。我從來沒有強調絕對的本地化，我反而想跟它有一點點距離。
我相信這種距離是可以通過選擇語言、選擇字體來實現的，我覺得這是一個比較酷的事情。相反，過度的本地化會讓一件事情說得太直白了。
老趙在工作室組織的繪寫體驗工作坊
UNR：市場對于手繪招牌的需求來自哪里？
老趙：其實最初我沒有太大信心讓它可以在中國走下去，因為我知道中國發展的太快了，有很多慢一點、保守一點的手工業，可能跟不上時代發展和變化的速度。但是沒想到啊，我們在中國活得還挺好的。
淮海圖文這幾年，首先得益于大環境。你不得不承認復古文化帶起的這個風潮，然后媒體都在宣揚慢生活、慢節奏、慢下來去欣賞一些更美、更有質感、更有溫度的東西。這些詞語被放在了臺面上，也間接輔助了我們的發展。
我們是家小公司，通過手工制作的招牌跟客戶溝通，為客戶定制字體，了解他們的品牌，不斷磨合、聽取意見、做出修改，最后還要一筆一劃地畫出來。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甚至你排訂單的話，可能要等待兩個月才能得到你店里的招牌。
老趙為上海虹口區的一家復古服裝店繪寫的招牌，與店鋪門頭的設計融為一體
那些選擇我們服務的往往是需要強調體驗的實體店，比如復古的理發店、酒吧、咖啡店，一些比較有個性的小店。你看外賣窗口就不需要我們這種，因為他們走量，不太講究。實體店的招牌它屬于這個空間，也能提升空間給客戶的感受。
老趙繪寫的招牌讓人得以想象和體驗一個復古的當下
UNR：人工智能讓設計變得愈發唾手可得，但是復古風尚也大為流行，這是為什么？
老趙：現在Photoshop里有上千種字體，你隨便打開放大、縮小、拉伸一下，都可以變成一個圖形，AI就更容易了。但是這就導致了這種容易的設計變得泛濫，有時甚至充斥著一些不好看的設計。
當我們回看一些標識設計的時候，會發現它們好看，它們之所以能成為經典，是因為結構講究、配色講究；它們甚至把消費心理學和設計結合在一起才形成了這個標識。
所以當我們回頭看的時候，那種好看并不是為了迎合所謂復古的語境，而是覺得它真的好看，是對過去時光和精良設計的緬懷。我希望能用實實在在的工具把好的設計做出來，讓它有那種獨特的味道在里面。
作者公眾號：非常創意TheUnreasonable（ID：TheUnreason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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