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笑果文化CEO賀曉曦：年輕人對笑有很大的需求
作者：周天澄，首發：刺猬公社
原標題：諧音梗真的會被扣錢嗎？｜專訪笑果文化CEO賀曉曦
導語：“喜劇在某種程度上，是暗合了當下流行文化的。你覺不覺得開放麥很像開盲盒？”
笑果CEO賀曉曦的微博ID是“賀叔叔很忙”，他現在真的很忙。
他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手里拿著一個巨大的行李包，看上去好像出了遠門剛回來。
早上十點半，刺猬公社走進笑果的辦公室，只有零星幾個人。
在綜藝《老總來了》中，李誕展示了在笑果上班的實況：下午兩點半，他閑庭信步離開家前往公司。即使這樣，他還是為自己辯解：“一般來說，遲到的人都不是我。”
喜劇對于觀眾來說是輕松愉快的娛樂，但對于創作者來說，創作的過程從來都需要面對很大的壓力，公司因此給到了相對彈性的工作時間和創作空間。
工作人員說，大部分編劇都習慣下午來上班，并在讀稿和創作中通宵達旦。
會議室里凌亂地散落著有各種符號標記的稿紙。工作人員解釋，前一天剛開過讀稿會，還沒來得及收拾。
《吐槽大會》第四季剛剛上線不久，“李佳琦上吐槽大會”之類的tag迅速被拱上微博熱搜。這幾年，笑果成為了喜劇業內的標桿，《吐槽大會》《脫口秀大會》和《周六夜現場》上線后都很快突破了10億播放量，也讓李誕、池子等脫口秀演員成為炙手可熱的明星。
來源：吐槽大會官方微博
“賀叔叔很忙”也在一直更新著線上線下各類節目與活動的信息。
“年輕人對笑有很大的需求”
《脫口秀大會》第二季后，冠軍卡姆一下子爆紅，他“非線性思維”的段子和夸張的肢體表演一開始不被看好和接受，后來卻收獲了越來越多的粉絲。
現在他正舉辦《Banjitino》全國巡演，幾輪放票都立刻售罄，最高票價880，這是此前脫口秀線下演出從未出現過的數字；在黃牛市場，一些高價票甚至被炒出了兩倍的價格。這種火爆程度是笑果的“元老們”始料未及的。
來源：卡姆微博@搖擺的卡姆
“太牛了。”賀曉曦評價說，“我們這群人一開始聚在一起，是因為大家都希望這個行業可以變得更好、更厲害，這是最主要的目標。所以看到這個事情都覺得非常高興。”
他說的“一群人”包括李誕、思文、程璐、建國等等。他們現在都是脫口秀圈子里炙手可熱的明星，但時間倒退幾年，大部分人也都是寂寂無名的普通人，出來做脫口秀，是因為“自己喜歡”。
同時也有數據證明，這一代年輕人多數處于焦慮和壓力之中，所以對于“好笑”“好玩”這一類情緒始終有巨大的需求。
根據《2017中國網絡視聽發展研究報告》，“搞笑幽默類”以65%的占比，高居“用戶最喜歡的網絡影視類型”榜首。針對這種需求，2016年以降，市場上出現了“喜劇綜藝井噴”的情況，但好像始終缺少為年輕人定制的產品。
賀曉曦他們聚到了一起，決定做一些新的東西。之后，《吐槽大會》和《脫口秀大會》幾乎一下子把“脫口秀”這個選項放到了龐雜的喜劇市場里。觀眾開始廣泛地討論脫口秀，“周末晚上去看一場脫口秀”幾乎成為了一種新的生活方式，這在幾年前還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賀曉曦與李誕，圖源@賀叔叔很忙
笑果出品的脫口秀這么快被市場接受，很大程度上還是因為內容夠新，質量也過硬。相比起傳統的喜劇，觀眾認為年輕態喜劇“更貼近生活狀態”，并且“更有新意”。
這種“年輕態”并非是刻意迎合年輕人，“年輕人最大的特征其實是喜歡厲害的、好的東西。”賀曉曦對刺猬公社說。
比起跟隨流行文化、使用流行語匯，笑果的節目走在了更前面——它創造了一種流行文化的形態。甚至即使不看節目，也無法避開網路鋪天蓋地傳播的那些段子、語錄和節目花絮。換句話說，現在即使不看笑果的節目，也總能聽到笑果觀眾的笑聲。
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笑果對于原創和創新有著近乎嚴苛的追求，“在這個圈子里，你講過去的老梗，別人會嘲笑你”。
坊間還一直有“在笑果，諧音梗要扣錢”的傳說，以至于“諧音梗”本身都成為了一個梗。李誕曾在節目中回應過這件事：絕大多數諧音梗都是容易的，但創作應該是艱苦的。沉迷于這種初級技巧對于提升演員和創作者本身的能力有害無利。
“不過建國不一樣，建國對自己的創作是有追求的。那些有意義的、效果好的諧音梗當然是可以被接受的，只是不希望大家把寫諧音梗變成一個取巧的習慣。”賀曉曦解釋說，“不過這個梗本身成為了公司文化的一部分，我覺得也是一件蠻好的事情”。
這種嚴苛的狀態使每個創作者都必須面對瓶頸和痛苦。在節目花絮里，一向表現得非常快樂的卡姆幾乎有些沮喪地表示：寫不出段子啊；多期的“爆梗王”張博洋因為“不想為比賽寫段子”而宣布退賽；思文在采訪中說程璐“這一年，肉眼可見地衰老了10歲”……賀曉曦也承認，相對封閉和高強度的創作流程確實是一種不小的挑戰。
“只能等他們自己挺過來。”賀曉曦用體育訓練來打比方，“訓練過程中的極限只能由自己來突破，事后或許可以給到充分的補給和休息，但當下只能自己挺過來。”如今觀眾能在舞臺上看到的越來越成熟的那些脫口秀明星，往往都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挺過來”。
“喜劇可以連接一切”
雖然節目爆火，但笑果想做的從來不只是節目。和其他喜劇類節目不同的是，笑果傾向于把節目視為整個產品的一環，他們真正想做的，是一個復雜的產品體系。這個體系里，節目是一個流量入口，是一個廣告通道，而不是全部。
有別于傳統喜劇節目對于內部資源的調控使用，笑果會“先在市場上尋找外部資源，再進入內部進行訓練和輸出”，又因為公司本身無出其右的節目制作能力，不需要借力代工廠，就可以輸出足夠穩定優質的線上節目，內容的品控也由公司內部完成。賀曉曦解釋說這“是一個從供給側到輸出端的閉環”。
這個閉環具體邏輯是這樣的：線下的噗哧學院吸納大量脫口秀愛好者，培養他們成為較成熟的脫口秀表演者；山羊goat、笑果工廠等線下演出廠牌，通過現場脫口秀的形式，把線上的觀眾帶到了線下；既有的線下觀眾又因為對于品牌的消費被導流回線上。
線下的表演者，圖片來源：微博@山羊GOAT上海
整個脫口秀行業被植入觀眾的心智，對于進入這個閉環的觀眾來說，脫口秀成了喜劇消費里必然的選擇。
笑果在不同行業里都找到了連接點。噗哧hub中的“hub”被翻譯為“humor union basement”（用幽默連接一切），笑果和不同品牌合作，都玩出了出人意料的“混搭”效果。丁香醫生和笑果合作出了“喜劇養生脫口秀”，摩登天空和笑果將打造“脫口秀+音樂節”的文化生態新物種，滴滴和笑果合作了《七嘴八舌吐滴滴》。“喜劇+”的概念越來越被頻繁地提及，喜劇似乎真的正在連接一切。
賀曉曦這樣解釋這些合作的本質：喜劇作為年輕人文化消費升級的方向，需要進入更多的場景，而這些年輕人信任品牌背后的故事、對話與標簽，并始終樂意為此買單。當產品力越來越趨同的時候，這種品牌力成為了市場競爭中的新觀念。這些合作模式某種程度上拓寬了脫口秀的邊界，事實上也在拓寬合作品牌的邊界。
“在另一個層面上，做一些嘗試性的工作始終是公司文化的一部分。這也是公司本身的一種邏輯：保持做有趣事情的好奇心。一件事情即使暫時不是很清楚，但只要它看上去是有趣的、可能有好的內容產出的，那就值得我們去試一試。”賀曉曦對刺猬公社說，這是笑果本身的應有之義。
笑果還做了“喜劇周末”的嘗試，即搭建一個集展覽、市集與喜劇于一體的開放空間，加上密集的脫口秀表演，形成一種沉浸式的喜劇消費。去年在北京，創下了3天17場表演的紀錄。這種嘗試令賀曉曦“非常開心”，因為從中可以看到未來喜劇消費的可能性：通過喜劇來搭建文化地標，找到更多的連接點和場景，并且有巨大的消費空間。
喜劇周末，圖源網絡
“開放麥像是開盲盒”
“喜劇在某種程度上，是暗合了當下流行文化的。你覺不覺得開放麥很像開盲盒？”賀曉曦打了一個新奇的比方。
開放麥和盲盒某種程度上都滿足了當代年輕消費者的心理需求，一是對于未知可能性的不斷試探：盲盒可能開出限定版，開放麥或許會空降一個姜思達或李誕。這種撞大運的刺激和誘惑促使人消費上癮；另一個角度來說，開放麥有一種“養成系”的快樂，無論是卡姆還是呼蘭，都有一批從開放麥時期就開始追隨的忠實觀眾，現在他們火了，老粉絲的快樂和欣慰是新粉絲很難體會的。
這種情感上的微妙之處被賀曉曦稱為“大互動”，這種互動不局限于脫口秀演出現場的即興玩梗，而是在整個時間線上，觀眾對于脫口秀所產生的一種情緒反應，他們進入喜劇的場域，自動成為了喜劇的一部分，喜劇和他們的情緒之間，存在著不同的連接點。
又比如，對于忠實觀眾來說，他們也在和喜劇的品牌產生對話和互動。搶到熱門演出門票的興奮，或是搶不到票的沮喪，都能夠產生一種參與感。這同時也是一個自我標簽化的過程，在朋友圈宣告自己搶到票或搶不到票的同時，相當于對外明示：我是一個喜歡快樂、熱愛喜劇的人。人們通過這種標簽辨識同類、互碰觸角。
“前不久，那批15年一路追過來的老觀眾還聚會了，笑果的觀眾里面好多談戀愛的。”賀曉曦笑著爆料，這些脫口秀的觀眾已經自動形成了新的社群，這個社群靠喜劇連接，并且碰撞出各式各樣的關系的可能性，某種程度上，這也是“大互動”的一部分。
還有人在這種互動中，從臺下一步步走到了臺上。現在聲名鵲起的呼蘭和思文，當初都只是因為覺得脫口秀有趣，就自己嘗試去講，結果就真的成了專業的脫口秀演員。
“如果你作為他們身邊的人，會不會覺得這種轉變很神奇？某天開始他們突然開始下班不回家、半夜念稿件，又從某天開始突然離職、突然出現在電視節目上，突然有了一眾粉絲……我覺得互動是一種關于可能性的想象。”賀曉曦這樣總結。
最重要的是，笑果始終提供了這樣一個行業的入口，對于好的內容、有趣的嘗試，笑果一直抱有一種高度包容和開放的態度，再加上業內最頂尖的資源加持，使得笑果“一直是、而且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還會是這個行業的領導者。”
“當然，目前國內的市場還是處于一個太初步的階段了，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受到脫口秀文化影響，正在進入這個行業，但相比成熟的市場來說，人還是太少。還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進入這個環境里，這一點，其實我們都不能急。”賀曉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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