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歲拍出豆瓣9.2分神作,獲奧斯卡終身成就獎,史上最酷奶奶!
來源:一條(ID:yitiaotv)
自述:阿涅斯·瓦爾達,編輯:yali
年輕時的阿涅斯·瓦爾達
今年的奧斯卡終身成就獎,頒給了一位可愛的90歲老奶奶——阿涅斯·瓦爾達(Agnès Varda),有史以來,第一次有女性導演獲得這個殊榮。
早在50年前,瓦爾達就是法國最有實驗精神的電影導演了,她出道比很多法國新浪潮導演都早,大家都叫她是“新浪潮老祖母”。
年度最佳紀錄片《臉龐,村莊》,榮獲各項殊榮
她在中國也很紅,和藝術家JR聯合執導的新片《臉龐·村莊》,前段時間刷爆朋友圈,豆瓣評分9.2。講的故事就是一次長達15個月的旅行,瓦爾達奶奶和帥哥藝術家JR,這對相差55歲的老少組合,開著一輛小卡車,玩遍了法國30多個村子,一路上和碰到的當地人交朋友,給他們拍照,做成作品,一路上有愛,有淚,有感動,有回憶。
這部影片得到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紀錄長片提名,美國國家影評人協會獎最佳紀錄片獎,洛杉磯影評人協會獎最佳紀錄片獎之后,我們給瓦爾達打了個越洋視頻電話,聽她講講這趟旅行,到底發生了什么好玩的故事。
1、活著的傳奇
一條視頻連線瓦爾達的現場,正在跟我們視頻通話的阿涅斯·瓦爾達,已經90歲了,她還保持著年輕時的蘑菇頭發型,坐在巴黎的家里,身后是她舅舅揚科送給她的畫。
瓦爾達是法國電影最有名的先鋒人物,這個屢屢在電影史中被提起的女人,現在還活著,而且活得像個少女。
她原本出生在布魯塞爾,12歲的時候到了巴黎,大學時學的是攝影。21歲,就開始做職業的舞臺攝影師了。
1954年,她拍了第一部電影《短角情事》,影響深遠,她被叫做是“新浪潮的老祖母”,成為了“新浪潮”代表人物,也是其中唯一的女性導演。
阿涅斯·瓦爾達和丈夫雅克·德米
后來她嫁給了著名導演雅克·德米,兩人成了法國影史上最知名的導演夫妻檔。在丈夫去世后的10年里,她拍了好幾部影片紀念他。充滿了溫柔的愛意與幽默。
瓦爾達很喜歡旅行,她說現在年紀大了,腳步放慢了許多,但對世界還充滿著好奇心。實際上,瓦爾達的創作能量驚人,七八十歲了還在源源不斷創作新片。
80歲那年,瓦達爾拍了一部自傳片《阿涅斯的海灘》(Les Plages d'Agnès),作為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她以為這是她導演的最后一部片子了,直到她認識了藝術家JR,她決定再次出發。
兩年前,88歲的瓦爾達奶奶,和33歲的JR,一見如故,開始了一段長達15個月的旅行,并把這次旅行拍成了電影《臉龐,村莊》。
這部電影倍受好評,被認為是最有可能摘得奧斯卡最佳紀錄片獎的電影。最終瓦爾達獲得了奧斯卡“終身成就獎”,也是有史以來第一個獲此殊榮的女性導演。
在奧斯卡的午宴上,瓦爾達沒有現身,卻放了一個人型紙板。大家都爭著和紙板奶奶合影。她又給大家開了個玩笑。
2、我的好奇心無窮無盡
“我最喜歡突如其來的靈感,快上路吧”
我和JR其實互相不認識,他是個藝術家,我也有自己的電影事業。我在網上看過他的攝影作品,他也看過我的電影。是我的女兒Rosalie撮合我倆合作的,我倆一見如故。
我們一個是90歲的小老太太,一個是35歲的帥哥,一老一少,一拍即合,立刻就決定要去一次美妙的旅行,并把我們的旅行拍成電影。但我女兒說,等等,還要弄點錢,沒錢可上不了路”,于是我們很快組建了團隊,女兒就是我們的制片人。我最喜歡突如其來的靈感了,快上路吧!
旅途開始,我們開著JR的小卡車,行駛在鄉間小路上。這個卡車改造成了一個“移動照相館”,在車身一側印著照相機的圖片,車里很寬敞,可以給人拍照,然后從車子的另一側打印出照片。
這是一場很有愛的友誼之旅,我們去了30多個小村子,都是法國的犄角旮旯,很多村子都被人遺忘了。我們遇到了很多人,工人、郵遞員、農民、流浪漢 ….都是最普通的當地人,我喜歡和他們聊天,交朋友,請人們走進車里,給他們拍一張照片,再把照片像海報一樣打印出來。一張張人臉貼到房子上,臉龐和臉龐挨在一起。所有人一起合作完成這項工作,好像大家都變成了朋友。
“有時候,重要的是給記憶一個位置”
《臉龐,村莊》講的第一個小故事,是關于回憶的。我和JR去到了法國北方,那里以前是煤礦,現在都關掉了,很多礦工住宅區也廢棄了。但有一個女人,還堅持住在這里,她個性很堅毅,不肯搬走,因為這是她從小長大的家,她爸爸曾經是這里的礦工,我們聽她講了很多她爸爸的故事。
我覺得能堅定和自己的房子綁在一起,是很有力量的事情。于是,我們把這個女人的肖像照打印出來,巨大的一幅肖像,貼在她的房子上。當她走出來看見這一切時,非常感動。有時候,重要的是給記憶一個位置。
我們還去到了另一個小村子,這里有一個我的老朋友,我們在20年前就認識了。他是村里的郵遞員。在法國農村,郵遞員可是一個重要人物哦,因為村子里人們住得比較遠,交通也不方便,全靠郵遞員來聯系外界了。這個郵遞員人挺好的,他每天都給一位老奶奶送面包,有時也幫她帶罐煤氣,帶塊肉。
曾經在很多年前,他還給過我一個驚喜,送了我一幅畫,是他自己畫的,真沒想到他還會畫畫呀。畫里是一個小老太太和一個高大的郵遞員(就是我倆!)于是我們就給高大的他拍了張照片,貼在他那座村子里。照片里的他可高了,有三層樓那么高。他看到了覺得挺驕傲的。
這是一個化工廠。工人們都很和善,我們跟他們說,我們是藝術家,想邀請大家合作完成一件作品。就把全工廠的人都召集到一起了,給大家拍了一張合影。
很多工人其實都互相不認識,我們把他們分成兩組,讓兩組人都舉起手,朝向對方,好像要彼此靠近一樣。當我們把合影貼在一起之后,他們感覺就像是朋友一樣親近了。在這里,我想激發的是一種集體感。這些貼上去的圖像其實都是曇花一現的,因為只要經過一場大雨洗禮,貼上去的畫就不見了。但我們創造了一種共同經歷,讓他們有了共同的記憶,我覺得這很有必要。
“我喜歡普通人,他們比名人有意思多啦”
《臉龐,村莊》的這趟旅行,與其說我們在做一個項目,不如說是表達了我和JR對待普通人的態度。一種對普通人的尊重和愛意。
現在這個時代,戶外廣告上隨處可見的都是明星臉,漂亮女人們在代言香水、化妝品。這種商業面孔實在是太強勢、泛濫了。所以,我們把普通人的人臉,做成巨幅照片貼在房子上,這是對商業廣告的一種反抗。
這些照片里都是默默無聞的普通人,可能沒人知道他的名字,但他們勤懇工作,熱情和善,在他們平凡的生活中各自偉大。如果我們真的走近這些平凡的普通人,去聽他們的故事,你會發現每個人眼里都有些東西在閃耀,每個人都有表達和分享自己的愿望。我們之所以能拍出這個電影,不是用了什么拍攝技巧,而是一種對普通人的愛。我們把自己放下,去理解他們的生活,去聽他們的聲音,尊重他們的價值。
JR給瓦爾達過90歲生日
“不應該尊老愛幼”
在我們長達15個月的旅行中,因為我年紀大了,到哪都要拿個椅子坐著。一個月只有一周時間在工作,多了不行。一周的旅行之后,我就坐下來,把旅行見聞剪成片子。
我知道,在中國尊老愛幼是傳統,但有時候對老人過度尊重,我們老年人也會覺得很累的,還是輕松一點比較好。
我喜歡和JR一起玩,因為他從來不把我當老人對待。他老是拿我尋開心。我90歲了,有時候爬樓梯爬不動,
一般人都會說,“您慢點,慢慢來”,他可不會這么說。他會快步跑上臺階,然后嘲笑我走得太慢啦。我覺得這樣也挺好。他跑得快,那就替我多看看風景吧。其實,他挺照顧我的。他陪我到菜市場,去給魚拍照(為了好玩兒)我眼睛看不清,他就指揮我,“往上一點,往下一點……”然后就拍了一張完美的照片。
“照片會消失,我們的生命也會消失……都是曇花一現。”
在一個海邊的小村子,JR帶我去看一塊大石頭。是二戰留下來的巖石,當時法國有很多這樣的石頭留下來,為了抵御德國的進攻。
這個村子里,有我年輕時的玩伴,蓋·伯丁(Guy Bourdin)。蓋·伯丁是20世紀最有名的時尚攝影大師了,但在我們相識的時候,他還是個毛頭小子,他和奶奶就住在這個村子里。我們經常見面聊天,感情很好,那時我也喜歡把他當成模特,給他拍照。
現在,他已經去世了,而我又重新回到了這里。我挑選了一張當年我給他拍的照片,把他的照片貼在巖石上。我的朋友伯丁,就像一個回到搖籃的嬰兒,這也像是他的一塊墓地。第二天,JR又帶著我去看這件作品,結果石頭上面什么都沒了,我的朋友消失了。海水夜里會漲潮,第二天的潮水把一切都沖刷干凈了。我想,大海總有它的道理。照片會消失,我們的生命也會消失,我們的作品也會消失,都是曇花一現。
法國導演戈達爾(左二),瓦爾達摯友
“戈達爾——他就是個混蛋,可是我喜歡他”
我選擇了戈達爾的家,作為我們的最后一個目的地。戈達爾是著名的“新浪潮”導演,也是我的好朋友。他就是個從來不摘下眼鏡的人(JR這一點和他一樣)。
瓦爾達作品《麥當勞橋上的未婚妻》,由戈達爾主演
我們約好了要見面,我去拜訪他,可他卻放鴿子了......我沒想到他會閉門不見。但我很欣賞戈達爾,我很喜歡他,他要是不想見我,那就不見好了。啊,我不想聊這個話題了。
被放鴿子的我很難過,這時JR展示了他溫柔的一面,之前他都帶著墨鏡,不肯摘下來,為了逗我開心,他竟然摘掉了眼鏡。不過我們又給觀眾開了個玩笑。我的視力不好,看什么都是糊糊的,這個鏡頭也是以我的視角去看的,所以觀眾還是看不見他的眼睛,嘻嘻!
“每天早上喝熱水這件事,是我從中國學來的”
50年代,我到中國來旅行了兩個月。在中國學會的一件事情,就是喝熱水。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現場,每天早上,我會倒一大杯熱水喝,心神寧靜,舒服極了。這也讓我回想起中國。
那個年代,中國對我來說還很神秘,我們的旅行很正式,組織得井井有條,有一位指定的翻譯陪同,我還握過周恩來的手。我游覽了黃河,去了重慶,云南,那次旅行超有激情的。
有時候,我還會到中國的農村里去。我猜他們可能還沒見過西方人。鄉下的小孩子指著我的大鼻子,哈哈大笑。好像把我當小丑啦。我也沒辦法道歉,我的鼻子就長這樣啊,我又不能把它割了。
“90歲了,我還是個好奇寶寶”。
人一定要保持好奇心,對于搞創作的人來說,要找到創作的樂趣。我不喜歡職業規劃,一開始就想好要做這個做那個。我喜歡“偶然”。我以前就說過,我最得力的助手就是“偶然”。我喜歡忽然之間的想法,到了第二天,這個想法會自己長大一點兒,再過兩天,我對自己說:“這個想法可能真得很不錯。”等到第四天,我就知道,應該要去做這個事了。
我已經90歲了,最大的愿望,是希望現在的自己也不要失去好奇心。我超級熱愛旅行,就是因為我充滿了好奇心。我喜歡去發現世界上各種各樣不同的人,我既喜歡逛博物館,也喜歡逛菜市場,喜歡和藝術家做朋友,也喜歡觀察路邊的陌生人。
“不要像嚼口香糖一樣,反復咀嚼你的不幸”
我創作的過程很接地氣,是很棒的體驗,其實我在做的,也是像一個社會學家那樣去觀察和思考,但不是那種戴著眼鏡,一本正經的社會學家,而是歡樂的社會學家。我覺得應該分享好心情。人生真是有太多的不幸啦,恐怖襲擊啦,貧窮啦,失去親人啦……全世界都一樣。人很容易覺得不幸福,但是不能像嚼口香糖一樣反復地咀嚼不幸。
阿涅斯·瓦爾達和丈夫雅克·德米
說到我,我也經歷了丈夫的離世。我摯愛的雅克·德米,他也是法國最有名的電影導演之一。在他去世之后,我拍了好幾部和他有關的電影,講述了和他的回憶。但這些電影都不光是悲傷的,還有很多可愛的小幸福在里頭。什么樣的一天是幸福的呢?和鄰居、家人、朋友相處得很好,也是幸福。我們就要竭盡全力去記住這樣的時間。醫生能治療病人,就是幸福。人們能好好工作,就是幸福。我能好好拍電影,就是幸福。我特別尊重那些日復一日工作,對社會有貢獻的人。
“每個人都有一個‘情感小商店’,里面存放著友誼,聽過的歌,愛過的電影”
我老了,現在放慢了速度,不太愿意到處走了。我試著用僅有的回憶來豐富自己。要知道,我的記憶就這樣“飛”走了,像小鳥一樣。我不會事事都記得,很多事情只記得一點兒。我有個“情感小商店”,存放著我所有喜歡的電影和記憶。每個人都有一個小“倉庫”,里面存放著著情感,友誼,我們聽過的歌,遇見的人,還有一些絕不會忘記的電影。這也是我的幸福。
瓦爾達和賈樟柯妻子趙濤
說到喜歡的電影,有個中國電影人我很喜歡,就是賈樟柯,他很有才華。嗯,我要把他放進我的小倉庫里。
《阿涅斯的海灘》劇照
“我渴望分享,而不是渴望成功。”
拍電影是我人生中的一大幸事,我拍的片子都被人們記住了。幾年前我去中國的時候,人們談論我1961年拍的電影《五點到七點的克萊奧》(Cléo de 5 à 7),談論我1965年拍的電影《幸福》,這些影片在中國也很有名,簡直不可思議!
中央美術學院還以我的名字成立了一個獎項,鼓勵中國的影像藝術家。我很驕傲,因為中法兩國是這么遙遠,我們來自不同的國家,說著不同的語言。
可是,藝術和電影可以遠行,可以被理解,當然,是以每個人不同的方式被理解。我理解中國電影的方式,和你們看中國電影的方式也不同。藝術可能是來自不同國家、不同文化的人們之間真正的紐帶。因此,作為電影人和藝術家,我非常幸福。
因為我老是旅行,我在世界各地都有朋友,在中國、日本、澳大利亞、挪威...... 也許只有1000個中國人知道并且喜歡我的電影,也許是500人,也許只有50人......但數量并不重要,這對我來說就是一個禮物了。拍電影,對我來說是一種分享,我們認識了什么樣的人,擁有了什么樣的友誼。我渴望分享,而不是渴望成功。我不想成為那種國際知名導演,蜚聲國際不是我的目標。我追求的是“相遇”,與電影觀眾相遇,與還不了解我的觀眾相遇,與那些心有所感,腦有所思的人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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