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會替代寫作嗎？
作者：王智遠，首發(fā)：王智遠
時不時，能看到這樣的說法：
AI讓寫作失去價值，商業(yè)意義也被稀釋了；過去，自媒體人靠文字、觀點能撐起一片天地，現(xiàn)在AI一分鐘能生成成百上千個觀點，文字似乎變得廉價了。還有人認為，既然工具可以輕松生成內(nèi)容，何必再花時間深度思考、費力琢磨？反正AI也能完成類似的任務。其實，每個人都能找到一套看似合理的解釋。這并不奇怪，因為人類天生追求自洽。一旦邏輯不自洽，會陷入內(nèi)耗、迷茫或糾結的狀態(tài)。
有朋友問我怎么看。我說，AI完全替代不了寫作。
01
為什么呢？
一，AI能替我完成“寫”的動作，不能接替背后的價值；它可以生成文字、短文，甚至幫忙梳理結構、優(yōu)化用詞，甚至提出一些看似深刻的觀點。但它無法替代獨立思考、生活經(jīng)驗以及情感表達。
第二點，寫作是一種追求真理的過程，屬于內(nèi)在探索。
當我坐下來寫作或整理內(nèi)容時，我是在努力理解這個世界；這不僅僅是記錄，而是一場深入挖掘事物本質的旅程。
比如，我把一個模糊的想法交給AI整理，它可能會問：這個想法的核心是什么？為什么重要？對公司、業(yè)務或個人有什么具體影響？
這些問題確實有用，但AI無法代替我思考。真正的思考是靈活的、動態(tài)的，充滿了流動創(chuàng)造。
什么是流動創(chuàng)造。舉個例子：
你在設計一款產(chǎn)品時，最初可能只想做一個功能強大的工具。但隨著思考的深入和市場調查的展開，想法會逐漸延展。
你的注意力會在“用戶需要什么？市場上有什么競爭？產(chǎn)品怎么做？怎么賺錢？”等問題之間來回切換，就像水流一樣不斷流動。
每個新問題都會帶來新的視角，每條新信息都可能改變方向；這不是按固定計劃執(zhí)行，而是在不斷變化中尋找機會。這種“尋找機會”的過程主要有三個方向：
一是自上而下，從大方向開始，逐步深入到具體細節(jié)；二是自下而上，從小細節(jié)入手，逐步理清整體思路；三，從中點出發(fā)，向兩邊推進。
最終你會發(fā)現(xiàn)，表面上做事是為了達成目標，但實際上，我們是在不斷嘗試新方法，尋找更合適的解決方案。
當然，不止于此。寫作是對感知力、取材的訓練，更是一種深度洞察的練習，這是第三點。
前幾天我去超市買東西，發(fā)現(xiàn)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結賬時，大家會選擇人少的隊伍，覺得這樣會更快；但實際情況卻常常相反：有時你選的“人少隊”反而更慢，而旁邊的“人多隊”卻走得很快。
這是為什么呢？
我觀察了好幾次，發(fā)現(xiàn)其中的原因。看似人少的隊伍，可能前面有幾個老人，動作比較慢，買的東西也多，結賬時要一件件掃碼、裝袋，甚至用紙幣支付，還得找零。
而看似人多的隊伍，每個人買的都很少，東西一放、一掃，幾秒鐘就搞定了（不排除概率事件）。
如果平時不留意細節(jié)，也不去思考背后原因，就算讓你寫一篇關于超市的調研，恐怕也很難寫出有意思的內(nèi)容。
02
還有一個例子，和信息有關。前幾天，我在網(wǎng)上查資料時，看到一篇文章提到《2023年中國職場效能》白皮書。
文章里說，72%的職場人每天工作超過10小時，但真正有效的工作時間只有4.2小時。換句話說，忙活一天，真正有產(chǎn)出的時間不到一半。
更有趣的是，文章還提到，63%的加班者承認自己在上班時網(wǎng)購、發(fā)呆，做一些與工作無關的事。聽起來很真實，畢竟摸魚現(xiàn)象確實存在。
但我仔細一查，發(fā)現(xiàn)事情并不簡單。
這份所謂的“白皮書”根本不是權威機構發(fā)布的，而是某個自媒體自己編造的；文章含糊其辭，說什么“根據(jù)某某統(tǒng)計”，但具體是誰統(tǒng)計的、怎么統(tǒng)計的，完全沒有交代。說白了，這就是假信息。
那為什么我會搜到這樣的內(nèi)容呢？
因為AI在整理信息時，會把不同來源的內(nèi)容拼湊在一起，生成一份看似專業(yè)、流暢的報告；表面上看，數(shù)據(jù)詳實、邏輯清晰，但實際上毫無事實依據(jù)。
換句話說，我們正在見證一場謠言的誕生：一份根本不存在的“白皮書”，就這樣被不斷傳播、引用，甚至被當成權威資料。
這一切，其實和AI的“幻覺”問題有關。我查到一組數(shù)據(jù)：
在Vectara HHEM的人工智能幻覺測試中，DeepSeek R1的幻覺率達到14.3%；
用Google的FACTS方法測試，GPT-4o和Claude-3.5-Sonnet的幻覺率也有4.37%；?
即使是最先進的模型，比如GPT-4o和Gemini-1.5-Pro，幻覺率依然有3.09%。??
換句話說，AI雖然流暢、順滑，但它并不總是靠譜。它生成的內(nèi)容讀起來特別像真的，很容易讓不熟悉AI或特定領域的人信以為真。
來源：Vectara團隊的測試報告，2025年1月30日
于是，這些錯誤信息在自媒體平臺上被大量傳播，越傳越廣，甚至被當作“真相”。這說明，如果不提高洞察力和感知力，就很難分辨信息的真假。
寫到這里，我又想科普一下。如果你經(jīng)常關注環(huán)境新聞，可能聽過“微塑料”（Microplastics）這個詞。微塑料是特別小的塑料顆粒，直徑不到5毫米。
提到塑料污染，我們通常想到大塊塑料，比如：塑料袋、吸管之類的東西。所以有人可能會疑惑：這么小的微塑料，怎么也會造成污染？
其實，微塑料通過食物鏈，最后進入我們的身體。
AI生成的錯誤信息，像微塑料一樣。它們混在真實信息中，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傳播速度卻特別快，還會越積越多。我們平時看到的辟謠，往往針對明顯的大錯誤，而AI生成的小錯誤，看起來挺合理，反而讓人防不勝防。
很多網(wǎng)上的文章為了吸引眼球，既不核實信息來源，也不說明數(shù)據(jù)出處。這樣一來，一些看似無傷大雅的錯誤信息，很快就會廣泛傳播。最后，就像吃下含有微塑料的食物一樣，人們不知不覺中被這些錯誤信息影響。
目前，對信息的管理，遠不如對環(huán)境的管理嚴格。如果自己沒有足夠的感知力和批判性思維，很容易在信息洪流中迷失方向。
03
第四點是：AI寫不出在地性（Localization）壁壘。
前幾天看報道時，第一次接觸到“在地性”這個詞。它說的是：一個國際大品牌如果想在中國市場賣東西，得先了解中國人的喜好，調整產(chǎn)品設計，甚至改變說話方式。這種調整，就是“在地化”。
寫報告也是一樣的道理。比如，老板讓你寫個報告，要求有新意，但不能太夸張，最好再加點比喻。這種模糊的要求，AI能寫得好嗎？顯然很難。
還有一點，很關鍵：AI寫不出有良心的選擇，也寫不出那些看似錯誤、實則深思熟慮的決定。
2024年6月，胖東來發(fā)生一起搟面皮事件，好多人都知道。有顧客說，他們家餐飲部做搟面皮的地方，衛(wèi)生不行，還拍了視頻。
胖東來查了查，發(fā)現(xiàn)真有問題，他們做了幾件事：
1、給投訴的顧客賠償10萬塊錢；
2、給6月9號到19號買了搟面皮、香辣面的顧客退錢，并額外補償每人1000元
3、把工作人員給開除了，四，要求涉事商戶停止營業(yè)，還解除了合同。
你看，胖東來為了尊重顧客，花了大價錢，直接損失近800萬。這對公司來說可不是小數(shù)目。你會這么做嗎？
AI可以提供大量數(shù)據(jù)和分析，但它無法理解責任與尊重之間的平衡，也無法代替一個人去表達這些價值觀。
所以，AI能否替代人類寫作，其實能找到很多理由支持或反駁；但這并不是關鍵。真正重要的是，我們要搞清楚人和AI的關系，以及如何用好它。
我認為，人和AI的關系像狙擊手和他的觀察員。狙擊手負責精準打擊，觀察員提供關鍵信息和技術支持。兩者配合默契，才能完成任務。
我們可以把AI看作是一個模型加上一個龐大的知識庫。模型幫助我們思考問題，模仿人類的思維方式；知識庫則像一個巨大的倉庫，能快速找到我們需要的信息。
不過，即使AI再聰明，它仍然是個“新手”。它對具體的工作場景、公司文化或實際情況還不熟悉，因此需要和人類合作，才能發(fā)揮最大價值。
簡單來說，如果你的能力是60分，學會操作AI可以幫你提升到90分；但如果你只有30分，還不懂怎么用AI，那AI也幫不了你多少。
再說說知識庫的作用。
過去，一個人智商高是非常稀缺的資源，在很多領域都能脫穎而出。但現(xiàn)在，AI的出現(xiàn)讓“聰明”變成了一種可以共享的公共資源。
這讓我想起電力剛出現(xiàn)的時候，它非常珍貴。后來，電力普及了，大家更關心如何利用電力，比如：制造吹風機、電腦、冰箱等產(chǎn)品。
現(xiàn)在也一樣，技術讓知識和智力變得更普通。幾十塊錢就能買到幾百萬token。當智力不再稀有時，內(nèi)容本身的重要性就降低了，更重要的是創(chuàng)造內(nèi)容的人和媒介，因為媒介本身就是一種信息。
因此，明白這些之后，我們就要思考一個關鍵議題：如何一邊利用AI創(chuàng)造個人優(yōu)勢，一邊學會用AI寫作？
04
三點心得，分享給你：一，對自己用工具有信心。
上學時，60分是及格線。很多人覺得59分以下是失敗，甚至討厭這樣的分數(shù)；但換個角度想，在100分里，55分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如果你因為55分不夠好就放棄，就算后來得到了其他分數(shù)，也很難真正成功。
用AI或新工具也是同樣的道理。
很多人一開始覺得“我不行”“我不會用”，然后就放棄了。其實，失敗和成功并不是對立的，而是一個連續(xù)體（continuum）上的兩個點。失敗的經(jīng)驗同樣能帶來知識和能力。
自信的基礎是能力，能力的基礎是經(jīng)驗，經(jīng)驗的基礎是嘗試，而嘗試的基礎是一種感覺：那種“想去試試看”的內(nèi)心沖動。這是自信最基本的原動力。
如果你有“想去嘗試”的感覺，卻不邁出第一步，那就不會有經(jīng)驗，也無法發(fā)展出能力。經(jīng)驗不一定總是成功的，失敗的經(jīng)驗同樣寶貴。
所以，大膽擁抱AI輔助創(chuàng)作，不要害怕它難用，嘗試很重要。每一次嘗試，都會讓你離熟能生巧更近一步。
第二步，用第一性原理去思考
大多數(shù)人習慣用“歸納推理”來解決問題，也就是依賴前人的經(jīng)驗指導行動。這種方法在環(huán)境穩(wěn)定時很好用，既省事又高效。
但當新技術出現(xiàn)，特別像AI這樣帶來劇烈變革的技術時，光靠經(jīng)驗就不夠了。我們要回到最基本的問題，重新思考事情的本質，才能找到最優(yōu)解法。
我在寫作時，會把整個過程拆成一小塊一小塊的。除了“洞察”和“表達情感”這兩件事必須自己完成，其他很多工作都可以交給AI或工具來幫忙。
比如：腦子里突然冒出一些零散的想法，我會馬上告訴AI，讓它幫我記錄下來；然后，把內(nèi)容復制到手機備忘錄或電腦上的筆記軟件里，等有空時再慢慢整理。
這樣一來，既能隨時記錄靈感，又不會因為忘記好點子而遺憾。
三、用內(nèi)容為自己塑形
去年圣誕節(jié)，我在朋友圈發(fā)了一個問題：如果AI成了底層操作系統(tǒng)，未來AI生成能力增強5倍、10倍，那我們最不需要和最需要的是什么？
筆記俠創(chuàng)始人柯洲在評論區(qū)回復道：最需要智慧、情感、想象力和同理心；這句話讓我深思：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這些關鍵詞究竟該如何表現(xiàn)出來？
其實答案很簡單：通過內(nèi)容。
我們每個人都是智力的容器，而你輸出的文章、視頻、音頻或其他形式的內(nèi)容，實際上是內(nèi)心世界的外化，它無時無刻不在展示你的興趣、專業(yè)能力和態(tài)度。
用AI搜索視頻、文章的人，可能記不住一個人的所有細節(jié)，但他們一定會記住，你傳遞的核心思想和風格。
或許，這是一個用內(nèi)容為自己塑形的時代。
AI可以完成很多基礎性的工作，但它無法替代你的專業(yè)、態(tài)度和思想。畢竟，它能成就你一生的秩序，也是在數(shù)字世界中脫穎而出的關鍵。
也許，AI無法完全替代寫作，但它會替代不會用的人。
作者公眾號：王智遠（ID：Z20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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