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易如反掌”翻紅,日劇“金句王”坂元裕二的3個創(chuàng)作秘籍
最近,日劇《四重奏》的這張“人生,易如反掌”的截圖成了一個流行模板,頻繁出現(xiàn)在社交媒體平臺的信息流中。人們感嘆中文翻譯的精妙,讓臺詞“易如反掌”和舉起手炫耀戒指的畫面相得益彰。
同時,這句來自于2017年的臺詞,似乎穿越了時空裂隙,回應了人們當下的某種時代情緒。
它的創(chuàng)作者是日本金牌編劇坂元裕二,其代表作有《東京愛情故事》《我們的教科書》《Mother》《Woman》《問題餐廳》《盡管如此也要活下去》《最佳的離婚》《四重奏》《再見我們的幼稚園》《追憶潸然》《花束般的戀愛》《怪物》等等。
哪怕你不太看日劇,想來你可能也會在某處刷到他曾寫下的某個句子。
他的文字風格殘酷又溫柔,擅長把生活中隨處可見的事物描述出哲學意味。在一個采訪中,他說他給自己的要求是“把人性中不堪的一面寫出幽默感。”
那么,
為什么他創(chuàng)作的題材大多都圍繞著“少數(shù)人”,卻總能和時代情緒共振?
為什么他明明在戳破眼前的不堪和窘迫,卻能讓人感覺到治愈和撫慰?
帶著這樣的好奇,我翻閱了他的采訪和作品,嘗試總結(jié)了這3招我們在創(chuàng)作廣告文案時也可以借鑒的招式。
01
第一招——
為“少數(shù)人”而寫,
讓他們感覺自己不是“少數(shù)人”
《東京愛情故事》是坂元裕二在23歲那年寫下的作品,當時就創(chuàng)下了破紀錄的收視率,至今被奉為經(jīng)典劇集。自然,當時也會有許多愛情類的影視項目邀請他來寫,業(yè)內(nèi)甚至把他稱為“偶像劇圣手”。
名利砸來,他卻略感不適——“這不是我想寫的東西。我時常會產(chǎn)生這種想法。當時甚至想過逃跑,那么,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呢?”
這個幾近人生之問的問題,答案當然不會立刻出現(xiàn),“逃離”電視劇領(lǐng)域之后,坂元裕二嘗試過當導演、創(chuàng)作小說、也為了生計回歸寫一些改編劇本。在他的女兒出生之后,還當過一段時間的“全職奶爸”。
“從前,我會很重視自己娛樂的時間,比如和朋友聚會、去酒吧喝酒,我認為這些才是一個作家的生活方式。照顧女兒的時間里,我意識到,看似瑣碎的日常生活才是永恒的、也是更重要的一部分。”
這段育兒經(jīng)歷幫助他創(chuàng)作出了《Mother》的劇本。
這部劇講述了一個被親生母親虐待的小女孩,和一個不惜背上罪名也想拯救她的女教師之間的情感羈絆。劇集播出后大獲成功,隨即也出現(xiàn)了成功劇集大多會有的“辱罵反派”環(huán)節(jié)。
而坂元裕二對此感到不安——“虐待行為肯定是要受到譴責的,但是那位‘親生母親’自身的復雜性沒有體現(xiàn)出來,才會導致大家只看到她'純粹的惡'并加以辱罵。”于是,他改寫了一集劇本,刻畫了這位原本也深愛孩子的母親,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境地。
反派的風評改變了,人們依舊譴責虐待行為,但也理解了她那種想從密不透風的育兒生活里獲得片刻喘息,卻無法成功的心情。甚至有人留言稱:“這部劇讓我知道了,不要隨意評價他人的善惡,因為你無法知道他正在經(jīng)歷什么。”
坂元裕二松了口氣。
同時,那個終極人生之問的答案就這樣在他心中浮現(xiàn):
“我想通過創(chuàng)作劇本,給直面生存困苦的人帶來力量。”
“我認為寫這些或強或弱的人,是身為編劇最基本也最重要的規(guī)則,當然這個世界上為有權(quán)有勢的人創(chuàng)作的人有很多,我更想要為大街上來來往往的小人物創(chuàng)作。從鼓舞活力值上來說,讓只有10的人變成100的作品有很多,但我想讓那些活力是負值的人至少先達到零點,讓-5的人變成-3,讓他們覺得,啊,原來不是只有我這樣想,這是我的目標”。
這樣的初心能透過一筆筆寫下的文字傳遞。
曾多次出演他作品的男演員高橋一生,這樣評價他:“那些被世俗認為‘能力墊底’‘不干正經(jīng)工作’,被別人說‘性格古怪的人’,那樣的人物們在坂元老師的世界中也有一席之地。我覺得在坂元老師的作品中,有著試圖肯定那些生存方式的力量。”
坂元裕二自己則說:
就算達不到那樣高的收視率。就算被評價嚴肅陰暗。我也要認真地寫出背負生存痛苦的人們的故事。 哪怕只有一人被救贖也是好的。
然而,雖然是懷著為“少數(shù)人”寫作的初心出發(fā)的,可坂元裕二卻走到了深受大眾歡迎的終點。(這可能就是所謂“出圈”的最高境界吧。)
坂元裕二自己或許也解釋不清個中緣由。但是他表達過他在創(chuàng)作時一直堅持的“信念”:
故事就跟電影、戲劇一樣,都是讓人去體驗一段經(jīng)歷。
所以不是讓觀眾去聽創(chuàng)作者說教,或是接受別人的想法,而是創(chuàng)造一種體驗,讓觀眾跟著故事,進入那個世界,體驗悲喜交加的時刻,用自己的想像力親自去感受。
創(chuàng)作劇本時,我會相信選擇我的觀眾,我相信大家在看我的作品時,愿意去想像、去思考,有辦法走進這個世界里。
我的創(chuàng)作想盡辦法在對話里面混淆視聽和撒謊,把我真正想講的東西隱藏起來,把最重要的地方留白,絕對不寫進對白里,并且把周圍填滿,看看我的觀眾有沒有辦法看出中間的形狀。我相信讓觀眾自己去思考、去發(fā)掘,絕對比直接告訴他們答案有趣得多。
最近很多人傾向去制作大眾都看得懂的作品,可是我覺得這樣就變得很單調(diào),所以我常常先決定這次要以誰為目標觀眾去書寫,想像他擁有什么樣的知識,要寫成他看得懂的劇本。只要先假設(shè)好對象,讓那種人看得懂就好,至于其他人,就只能相信剛好也看得懂。
我不認為嘗試去寫一個所有人都看得懂的東西,或是大眾取向的笑料,實際上呈現(xiàn)出來的結(jié)果就會有趣。
02
第二招——
用細節(jié)堆疊勾勒人物形象,
用不直白的方式傳遞人物情感
坂元裕二擅長用漫不經(jīng)心的對話、瑣碎的行為來體現(xiàn)人物的內(nèi)心。
他的作品中的人物常會展開一些非常日常的對話,但是這些看似簡單的臺詞之間卻會碰撞出某種張力,讓人忍不住反復咀嚼。
比如《四重奏》的這段經(jīng)典的“炸雞檸檬汁”對白。
還有《最完美的離婚》里的“罐頭開瓶器”。
坂元裕二認為,故事,存在于瑣碎的日常之中。回歸日常的時光,可以催生出動人的故事。
他舉了個例子說明自己如何實現(xiàn)這一點。
糟糕的寫法是:
“哇,我喜歡這個人(眼睛放光)”
他喜歡的寫法是:
在回程巴士上閑聊說“今天風好大”,說著“前面的大叔睡著了哦”“好困啊”之類的話
道完再見,回到家里,想著自己一個人至少看個電視什么的,卻還是關(guān)了電視,開始無聊地折起紙,這時意識到,“啊,我可能喜歡那個人”
細節(jié)堆疊之后,你很難在坂元裕二的作品里發(fā)現(xiàn)臉譜化的人物,他筆下的人物不是黑白分明,而是有灰度、有中間地帶。
坂元裕二曾在與上田智子的訪談中談及劇本創(chuàng)作時關(guān)于對話、信件的“閑來之筆”:
首先,日常對話盡量不要說出真心話,不要直接傳達心境,不要觸及核心,繞著圈說話,維持著這種狀態(tài)撰寫對白。化龍點睛的重要臺詞也是,人有時想說真心話,有時則否,總套著一層迷彩偽裝。持續(xù)保持這種曖昧狀態(tài),直至隱藏真意的霧靄到達最大濃度的瞬間,在預期之外,從一張收據(jù)或食譜一隅泄漏出決定性真實想法。
在對話中絕對無法產(chǎn)生的交流,在命定或不明所以的操弄中,偶然間還是傳達了真心意,這就是我所書寫的信件。雖然我已經(jīng)分不清楚,究竟寫信的目的是閑聊,還是真的想寫信。
此外,雖然以文字為生,但是他有“并非語言本身就是真實”的覺悟。他說:
因為臺詞是以劇情為背景而存在,就算是說出來很強硬的臺詞,背后都存在著另一層情緒,并非語言本身就是真實,如果單獨把它拎出來,是無法判斷真心與否的。雖然總是被人說寫了很多名臺詞,但我還是希望不要把臺詞單獨拿出來,而是放在設(shè)計的劇情中去看待它。
然而,作為他作品的觀眾不得不說明的一點是,他的厲害之處之一,正是能寫出一些暫時脫離語境,也不太折損原意的表達。
比如下面這段來自電影《開關(guān)》的臺詞:
明明只是絮絮叨叨地說一些吐槽的話,但卻點明了這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也交代了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分開的戀人帶著自己的現(xiàn)任聚餐。
看似是閑筆的臺詞卻也承擔了它在劇情中的功能。
03
第三招——
比起趣味性,更重要的是真實存在
雖然故事由作者創(chuàng)作,
但這是“他們的”故事
而不是“我的”
除了技法上的巧妙,坂元裕二為人稱道的另一點是他發(fā)自內(nèi)心的包容性。這種包容性使得他在泛談人生時也不會有“爹味”,也讓他能夠?qū)懗鲆韵碌倪@些句子:
因為創(chuàng)作題材常常會圍繞著邊緣人群,反映出一些社會現(xiàn)象,坂元裕二曾經(jīng)被歸類為“社會派”編劇,但是他本人其實并無意強化這個標簽。
他曾這樣陳述自己的創(chuàng)作觀:
故事在作者的安排下進行,但這不是我的故事,而是他們的故事。相比于故事的趣味性,我更喜歡能像那些人真實存在一樣。不會因為主題或者故事的轉(zhuǎn)折去設(shè)計情節(jié)。在描繪想表現(xiàn)的人物形象的過程中,會意識到某些部分與社會現(xiàn)象相關(guān)聯(lián)。
換句話說,我并非因為社會而去描繪人物。而是在構(gòu)思這個人背后該有什么糾葛的過程中,自然與世間產(chǎn)生關(guān)聯(lián)。
而人與人之間一旦發(fā)生聯(lián)系。無論如何都會涉及到背后的社會因素。
我想寫的是人有所覺悟,采取某種行動向前邁出步伐的瞬間。無論在如何艱困的狀況下,仍抬起頭來向前邁進的模樣,以及直到回歸日常為止的種種。為了描寫這樣的內(nèi)容,創(chuàng)作內(nèi)容就必須涉及危及日常生活的災難,或身邊不合理、非日常的事件。但我的心中其實并不太想對社會提出針砭或質(zhì)疑。
我想,“爹味”的來源是自我意識過剩,坂元裕二能夠“去爹味”,是因為他不會因為要堅守或捍衛(wèi)自己的什么觀點,而放棄看世界。
他抱著一顆充滿好奇和理解的心,看待與他不一樣的人。
結(jié)語
在我看來,坂元裕二是一位難以用標簽歸類的創(chuàng)作者,因為他本人就是“反標簽”的,正如他曾在一次采訪中談道:
“我并不認為‘我才是正確的’,也不認為有什么正義,只是身為人在某些抉擇狀態(tài)下,可能需要選擇自己的立場。”
而一個想為那些直面生存痛苦中的人們寫作的人,自然也會用平等、柔和的目光看待世俗意義上的標簽兩極。
但是他出名的作品很多,人們又總能在其中找到某些類似的元素,比如愛情、比如“社會派”,出于溝通效率的考量,人們每次還是需要重提他寫過的愛情劇、他的金句(也包括我這篇文章)。
他自己不介意地照單全收,只是會在創(chuàng)作時“折磨”自己,在拍攝關(guān)于他的紀錄片時,跟拍導演問他為什么遲遲無法下筆,他抽了口煙說“按照我熟悉的寫法也許還是會很有趣,但我不想被人說炒冷飯,也無法讓自己接受未知的靈感之泉的枯竭。”
說話時,他的手還放在鍵盤上,眼睛盯著屏幕上的文稿。
參考資料:
[1]那個寫出「貓、老虎、被雨淋濕的狗狗」的坂元裕二,人物,2021年1月13日
[2]紀錄片,職人的作風:致艱難生存的你-編劇坂元裕二 ,2018年11月12日
[3]坂元裕二:愛情劇并不膚淺,它隱匿著生活的真相,問題青年Wonderers,2022年9月1日
[4]編劇坂元裕二:我寫愛情故事的7條原則,編劇之家,2023年5月27日
[5]有點溢出來”才有趣——劇作家坂元裕二:我對到處都有的東西不感興趣,上田智子,2020年10月13日
[6]專訪坂元裕二:我已經(jīng)54歲了,還是最愛寫愛情劇,GQ報道,2021年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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