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歲女孩殞命40天后：貨拉拉司機掙錢變難 整改后仍存灰產
雷達財經 文|張凱旌 編|深海
自2月6日車莎莎在跟乘貨拉拉的半途跳窗殞命后，貨拉拉及其相關產業就被推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人們質疑貨拉拉為何在出現過安全問題，且自2015年來共獲得24.75億美元融資的情況下，卻始終未能將貨運過程中的安全保障提上議程。
3月11日，貨拉拉官博更新了整改成果，稱公司已上線搬家及跟車訂單行程錄音功能，并在長沙試點了錄音錄像設備。
貨拉拉整改成果如何？據媒體報道，即使在貨運行車過程中強行關掉App，中斷錄音，訂單仍可如實完成。此外，雷達財經調查發現，目前在某電商平臺中仍有商戶出售貨拉拉代注冊、幫認證服務。
值得一提的是，近期貨拉拉提高平臺司機的會員費的舉措遭到了大量的吐槽。司機們反映，自己在貨拉拉平臺拉活，賺到的錢越來越少，原先是起步價降低、接不到單，現在連成本都提高了，未來是不是還要增加抽成的比例？
行業人士認為，貨拉拉此次跳窗事件折射出的安全保障缺失，是公司在市場擴張和安全保障兩方面進行博弈后權衡的結果，如果參照網約車行業的發展，會員費的提升可能僅僅是個開始。
23歲女孩跳窗殞命一個月后上線錄音功能
為什么貨拉拉到現在才整改？這是縈繞在很多網友心中的一個問題。
早在2018年5月鄭州空姐被害案后，各家網約車平臺就陸續加大安全投入力度，在App和車內配備行程錄音及車內錄音錄像設備，但網約車貨運行業的龍頭貨拉拉卻遲遲沒有動靜。
當年暑期，雨季來臨，一句“打不到專車打貨車”的調侃，讓貨拉拉承接了不少網約車的生意。彼時律師和貨拉拉相關人士都曾表示，貨車拉人屬于非法營運，存在嚴重的安全風險，只有貨主在副駕駛位跟車才是符合要求的。
一個月后，貨拉拉因杭州一名司機性騷擾顧客引發輿論熱議。據報道，這位司機要求女顧客取消訂單并采用微信付款，多次語言騷擾，被拒后又打電話威脅恐嚇，女孩在恐懼中住酒店20天不敢回家。
更嚴重的是，貨拉拉還與走私、販毒等嚴重違法犯罪事件相關聯。
2018年5月，李某在貨拉拉上接單后送50箱貨物前往一處休閑會所的停車場，到目的地卸貨時見到民警才知道，原來自己運的是毒品；
然而這些案例都沒能讓貨拉拉改變，直到2021年的“跳窗事件”。
2月21日，車莎莎跳窗15天后，貨拉拉的官方微博發布聲明稱，正積極與家屬約定商談善后的時間；三天后，平臺推出整改措施預案，包括但不限于建立警情專屬溝通渠道、在跟車訂單中上線強制全程錄音功能、試運行車內外貨廂全程監控等。
3月11日，貨拉拉官博更新了公司的整改進度，稱公司已于一日前上線搬家及跟車訂單行程錄音功能，并在長沙試點了10臺“安心拉”設備，可對貨物運送全程進行錄音錄像，同時監測司機的疲勞程度。公司方面表示，4月開始將向長沙、上海、杭州等城市推廣10000臺。
據貨拉拉公告，整改將于3月29日全部完成。
網友：整改了個寂寞
貨拉拉上線錄音功能后，有媒體對其進行了實測。
據“緊急呼叫”，測試者在北京多次下單實乘貨拉拉車輛，當司機師傅在行駛中強制關掉App時，自動錄音會被中斷，出現彈窗提醒，但訂單仍可繼續進行，不影響司機這一單的完成。
該條新聞的評論區中，有網友評論稱，“整改了個寂寞”。
此外，雷達財經調查發現，目前在某電商平臺中仍有商戶出售貨拉拉代注冊、幫認證服務?！?50包過，不通過不收費。”該商家表示，“之前幫人做營運證，認證非營運的車改一下數據上傳，后臺審核通過就可以了?！?/p>
投資者網亦報道稱，盡管貨拉拉會核實司機的駕駛證、是否有案底等信息，但仍有店主表示，經他代注冊的賬號可以無需參與貨拉拉的培訓，被封過號、有案底也能成功注冊。
2月下旬，雷達財經曾致電貨拉拉咨詢司機入駐，彼時相關工作人員表示，若是無車司機，需要拿著身份證和駕駛證去貨拉拉門店辦理入駐，簽訂相關協議，3個工作日之內就可以開始工作。而對于營運證、司機個人審核等則是完全不需要，“公司能解決車輛，駕駛證對上就行”。
如今，雷達財經再次咨詢，工作人員“謹慎”了很多。“咱們先到現場考察了解，合適的話再安排負責市場車子的同事協助詳聊?！?/p>
除了代注冊，有關貨拉拉的灰產還包括代傳貼紙等。
據悉，貨拉拉每隔一段時間會抽查司機師傅們的車身貼紙，一般的檢查方式為上傳車身某角度的照片及手寫某字后與車號牌及車身的合影。
一方面，一些司機師傅為了能多掙一份錢，會備份好多份車貼照片，從而達到多平臺同時跑的目的；另一方面，據北京貨拉拉司機王朔（化名）反映，包括自己的車在內，很多貨拉拉的營運車輛目前并沒有合格的資質拉貨，為了躲開警察和外地（廊坊、涿州等）運管的罰單，他們不能張貼一個明顯的貨拉拉標志在車身上，因此只能采取代傳的方式。
而搶單手機則是通過某款App實現快速搶單，據商家介紹，這款App可以對訂單車型、金額等進行設置，可以“自動過濾小單，只搶大單”，且“中單機會更大”。商家還稱，如果用外掛會被封號，安裝這種App的系統機則不會被封號。在某電商平臺上，類似的系統機售價超1000元。
商家出示的搶單App
貨拉拉司機稱掙錢越來越難
無論是多平臺同時跑，還是快速搶單App，都是司機們提高利潤的手段。
在“車莎莎跳窗”一案中，司機提前接單、脫離原有路線的操作仿佛也已經駕輕就熟，但對此完全沒有了解的車莎莎卻產生了恐慌的情緒，最終釀成慘劇。
雷達財經梳理發現，司機們在提升收入方面絞盡腦汁，與背后平臺政策的變革不無關聯。
“也不知道是單子變少了還是咋回事，感覺現在接單變難了，而且還經常出現那種假單，我都快開到地方了用戶把單給取消了，本來拉個活兒就不容易。”王朔向雷達財經反映。
有類似感受的司機還有很多。據每日人物報道，長沙的貨拉拉司機閆峰（化名）因社區團購巨頭的擠壓，放棄了過往二十多年的生鮮店生意，轉業成為一名貨運司機，2月18日是他轉業后的第一天。閆峰表示，常常出現一上午沒有一單的情況，有一天自己只搶到兩單，還“都是二十多塊，賺不了什么錢?！?/p>
2月25日，有記者在當地市場走訪時，已有司機連續三天無貨可拉，一周后這位司機質問客服，為什么自己有98%的準點率、100分的行為分、0%的拒單率，卻連續三天搶不到單，客服只得建議他去一些車少的地方試試看。
行業人士分析稱，單子越來越難搶是司機們都選擇走量的結果，側面反應出了每單利潤率的降低，這或是貨拉拉前期燒錢補貼，后期開始提價的策略導致的。
起步價的降低是利潤率下滑的原因之一。有媒體報道稱，2017年4月時，長沙貨拉拉的小型面包車，5公里的起步價是36元，經過多次調整，如今貨拉拉小面在長沙市區的起步價僅為25元。有司機回憶稱，貨拉拉進入市場前，小面5公里的起步價高達50元，是現在的一倍。
收入少了，成本還提高了。近期貨拉拉因會員費上漲遭到投訴，有貨拉拉司機向媒體反映稱，僅僅因為上周日自己沒有續費，一天之后會員費就跳漲了200元。
據悉，如果不充會員，司機每天只能在平臺接2單生意，平臺還要抽取15%的信息費；初級會員299元每月，首單不抽信息費；高級會員539元每月，前5單免信息費；超級會員709元每月，可以無限接單，也不用抽信息費，但超級會員也要和其他人一起搶單。
會員費上漲或許僅僅是個開始。以網約車市場為例，發展初期每單是21%左右的抽成，對車輛和車主都沒有任何限制，后來隨著國家對網約車市場監管力度越來越大，平臺使用費目前已上漲至超25%。
為了增加收入，司機們想出了很多辦法。走量的辦法是，同時跑多個平臺、利用搶單App等軟件不停接單；走質的辦法則是，在搬運費上下文章。
2020年5月，貨拉拉遭遇“天價搬運費”事件。有網友發布視頻稱，搬家時遭遇貨拉拉平臺的搬家司機中途加價，1.2公里的路程、2分鐘的車程，被要求按米收費，原本系統預估的440元被加至5400元。彼時，貨拉拉正在和快狗打價格戰。為了吸引和留存用戶，貨拉拉打出“比個體司機便宜40%”等口號，大肆宣傳自己的低價優惠。
黑貓投訴平臺中，有關司機私自加價的投訴比比皆是。最新的一條顯示，有貨拉拉司機以開錯位置為由，想私加價錢。在遭到乘客拒絕后，司機開始對乘客說臟話、進行人身攻擊，逼得乘客報警。
貨拉拉也曾嘗試推進搬運收費標準化，但被標準化的只有車輛行駛的里程、搬運入戶的基礎搬運費、樓層費、大件物品附加費，進樓前的搬運費、等候費等項目，依然沒有相應的定價。對此，貨拉拉也只能提示：“搬運時間過長、貨物過多，或有難以裝卸貨的物品，司機可能會收取搬運費，如產生搬運費，請額外支付。”
戰事吃緊，貨拉拉能貫徹整改嗎？
貨拉拉初期的市場擴張戰略無疑是收到了成效的。2015年，貨拉拉收獲第一筆融資，兩年后，其已將業務擴展至全國各地，訂單數突破10萬。
據Fastdata發布的《2019年上半年中國同城貨運網約車趨勢報告》，2019年1-4月里，貨拉拉的市場份額達到53.6%，第二名快狗打車為24.6%，不到貨拉拉的一半。
這一階段，貨拉拉在安全保障方面的投入明顯為市場有所讓位，但這并不代表貨拉拉就可以高枕無憂?！?3歲女孩跳窗事件”揭露安全問題一隅的同時，貨拉拉面臨的競爭正在升級。
一方面，在公司此前未曾染指的互聯網城際貨運市場，由運滿滿和貨車幫在2017年合并而成的滿幫集團一家獨大，市占率超過九成。貨拉拉已推出“貨拉拉物流”，為個人和企業提供50KG以上的跨城貨運服務，試圖在城際貨運市場分一杯羹。
另一方面，滿幫集團通過收購省省回頭車，并對“運滿滿”進行全面迭代升級的方式覬覦同城貨運市場；滴滴也于2020年6月上線滴滴貨運，并祭出自己一貫擅長的補貼戰術，引得貨拉拉等玩家陸續跟進，而這還不算快遞巨頭順豐的入局。
現在，貨拉拉站到了市場與安全博弈的十字路口，這次公司能做好權衡嗎？雷達財經將繼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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