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差點讓我成仙
1
有個朋友前段時間推薦我去試一下山姆的三色蔬菜杯，還說一定會讓我有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一開始我是不信的，不過是對紅綠燈拙劣的模仿罷了。
直到某個清晨，我迷迷糊糊地榨出這杯泛著泡沫的綠色液體的時候，我忽然意識到我還是缺少了一點對大自然的敬畏。
對，我確實是眼前一亮了。
因為我好像變成了牛。
在吃草。
我悟了。
宇宙的本質，是草。
2
喝下這杯蔬菜汁，我的嗓子眼忽然獲得了視力。
我看見了一顆巨大的羽衣甘藍正在瘋狂生長，巨大的葉子頂破了天花板，樓上一邊蹲馬桶一邊刷短視頻的鄰居發出了尖銳的爆鳴。
我拉著它飛了起來，羽衣成了翅膀，甘藍在天上漂浮，我低頭看向人間，醒了的比沒醒的更糊涂。
我抄起一根同樣巨大的西芹抽打頭頂的羽衣甘藍，像在抽打我疲憊的靈魂。
黃瓜拽住我的袖子說你快停下來，這一切都是假的，你不要再喝了，再喝就回不了頭了。
但我不能浪費，我還是要喝。
因為這三杯加起來29塊9，為了榨它我還切了很久，如果喝不完會顯得我很蠢。
喝完我打了一個青草味的嗝，我忽然看見了一匹歡快的小馬駒。
它從窗戶跳了出去，落在了一片綠化帶上。
開始啃。
我急死了，我趴在窗戶沖它喊，我說你快停下來。
小馬停下來了，馬尾翹起。
我說別啃了，啃壞了我要賠錢的。
它很失望，它說你不要心疼錢，我只是在做你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我說不會吧難道我的夢想就是啃綠化帶？
——不，是回到草原上。
我說我不去，我還要寫稿，你知道嘛甲方的需求已經變了三次了。
第一次我寫了三個方向五版大綱動了三次框架改了二十個小細節，然后大綱確認了，我的初稿又改了十三版。
甲方說寫得真好尤其是配合度很高，不像上一個合作的博主改多了就開罵還罵得很難聽。
就是還有一個小問題，我們內部討論了一下這次的傳播要換個主題。
我說沒關系我理解大家都是打工的，我知道你們也很無奈，然后我又給了四個方向六版大綱，大綱確認以后我的初稿又改了十版。
甲方說終稿給他們老板看了，老板覺得味道不太對，需要換個角度，這樣你再給幾個方向吧我們再選一下。
小馬啊你是自由的，你不會懂牛馬的淚水為何而流。
小馬嘶吼了起來，它說來吧，跑吧，讓我們一起逃走，忘了你的甲方，忘了你的稿子，忘了你的糖尿病和脂肪肝。
只要別停下來甲方就追不上你，只要跑得夠快就可以甩掉你腰上的肉，
不行啊，甲方還沒付尾款，我說，要跑也等拿到錢再跑。
小馬也哭了，它腳下的綠化帶開始融化，變成了一根長長的韁繩。
我想起來了，我也曾經是一匹野馬，直到被邪惡的人類套上了轡頭。
我不喜歡我的馬槽不喜歡綠油油的草料，可是我沒有辦法，我還是要喝。
因為蔬菜杯還剩下兩杯，因為走出去的路不允許后悔。
我悟了。
宇宙的本質，是草草。
3
中午到了，我把午餐杯里的蔬菜塞進榨汁機，得到了這杯橙色的液體。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要拿這個東西當我的午餐，做出決定的應該不是大腦，大概是紅圓椒代替了思考。
我回憶起了很多往事，我曾經在老家抽屜里找到過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里我還很小很小，光著身子在木地板上爬，照片邊緣是我爸向我伸出的手。
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木地板冰冷的觸感還有爸媽懷抱的溫暖，我又變回了那個小嬰兒，眼前是兩根橙色的胡蘿卜。
咦，為什么是胡蘿卜？
胡蘿卜掏出了手機，它的賬戶上飄過一根又一根胡蘿卜，全世界都變成了巨大的胡蘿卜。
我說快停下來，我不要胡蘿卜了。
胡蘿卜笑了，它說晚了，我們都回不了頭了。
我又想起了我的初戀，我的初戀是一顆櫻桃番茄，那個時候我還快樂地生活在蔬菜星上，蔬菜星上的大家每天都很安詳。
我的好朋友是牛蒡和花椰菜，我們一起對抗討厭的柚子和榴蓮。
后來有個叫弗利薩的家伙毀掉了蔬菜星，我坐上最后一艘宇宙飛船逃向了地球，還參加了天下第一武道會。
我想你了櫻桃番茄，我想你了牛蒡和花椰菜。不我不想胡蘿卜，不要再讓我看見胡蘿卜了。
我不想再在地球上待著了，我想回到我的故鄉，我想回到蔬菜星。
——紅圓椒，醒醒，快醒醒，準備出發了!
我忽然聽到了一陣細細碎碎的聲音，我低頭尋找，原來是杯子里的櫻桃番茄在說話。
它說快坐上來，這是你用29塊9買來的回蔬菜星的船票啊你忘了嗎？
于是我跳進杯子，向著太陽飛去。
在太陽被迫逃亡的歲月，人類稱之為晚上。
4
于是我又取出了晚餐杯，榨汁機給了我一杯暗紅液體。
甜菜和苦瓜的戰爭已經持續了29點9個紀元，在古老的傳說里它們曾經穿著黃金圣衣在赫爾海姆廝殺，嘆息之墻被甜菜染成了紅色，大地又因為苦瓜變得干涸。
為了愛與正義，為了世界的和平，甜菜決定和苦瓜在一起。
但涼薯在這場婚姻里扮演了一個不光彩的角色，最終它們把忠誠獻給了榨汁機。
這是一場暗紅的婚禮，我是唯一的證婚人。
是它們喝掉了我，而不是我喝下了它們。
甜菜在我耳邊低語，水聲淹沒了我的耳道，暗紅色的液體流淌過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巨大的信息量從耳膜越過腦血屏障撫平了我的大腦皮層，我無法呼吸也不需要呼吸，我回到了生命最初始的狀態。
那時我以為自己未來將是一個甜菜，那時我還不知道我的命運只會屬于苦瓜。
噓，不要說話。
我悟了。
宇宙的本質，是草草草。
5
有人敲門，我被驚醒了。
我打開門，是那個推薦我買三色蔬菜杯的朋友。
他看見桌子上我喝空的三個杯子，愣住了：
你為什么不蘸醬直接吃？
我說我就是吃不下去我才要榨汁喝的啊，我但凡能吃下去那我完全可以買更便宜的沙拉菜。
比這個29塊9的便宜多了，而且也是洗好的。
他說那你榨的時候加水果沒有？
我說啊？這不是蔬菜汁嗎？
他說對，但你仔細看就會發現早餐杯要加蘋果午餐杯要加雪梨晚餐杯要加火龍果。
不然你買他干啥？
而且，如果你都有空榨汁了，你為什么不直接買更便宜的蔬菜來榨？
你買別的蔬菜回來榨汁一天也就幾塊錢，味道還比這個好。
我捂住朋友的嘴，我說再見了我要回蔬菜星去了，地球不適合我。
好了，夠了，你別說了。
我悟了。
宇宙的本質，是草草草草草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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