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量撞臉之后，年輕人不愛在海馬體裝精英了
網紅照相館“海馬體”最近被潑了盆冷水，從“最美證件照”變成了“最沒用證件照”。
因為擔心照片和本人差距過大，遼寧撫順某考研考點在報名要求里明確禁用海馬體照片，消息一出，海馬體直接被晾在熱搜榜一天，爆改媽生臉的高P證件照，也成了熱議話題。
作為職場人找工作的敲門磚，不少年輕人都會在面試前去海馬體拍一套“自帶精英感”的證件照，但拍的人多了，大家驚奇地發現，原來“精英感”是有模版的：流水的奶油肌，統一的瓜子臉，加上軸對稱分布的五官，以及靠巨量發膠立起來的高顱頂。
精不精英的先不說，“偽人感”倒是越來越重了，朋友小曾就跟我吐槽：“我的元宇宙入職照或許可以用這個。”
這也讓很多人納悶，明明拍照技術進步了，為啥人類面孔的豐富性卻衰退了？在“批量制造假臉”的吐槽聲中，“最美證件照”和背后的快時尚照相館們，又是如何走到“既不中看也不中用”這一步的？
火了10年的“最美證件照”，越來越不香了
對于80、90這代人來說，學生時代的證件照，堪稱“非必要不自曝”的黑歷史?！白?，看鏡頭，笑”的粗暴流程下，拍照技術根本沒有發揮空間，后期修圖的“挽尊”效果更是約等于零。
當重拍一張好看的證件照，成為很多人心里的執念，主打證件照“寫真化”的新式照相館開始出現。2010年在上海復旦大學附近成立的“天真藍”照相館，最早帶起了“最美證件照”風潮。后來，2014年開在浙江傳媒學院創業園區的“海馬體”照相館，也因為證件照“清新好看”走紅。
這類照相館，既有傳統影樓“包造型包修圖”的優點，又通過線上預約、線下實拍、后期修圖的標準化流程，避開了傳統影樓“周期長、不透明”的缺點，人送外號“快時尚照相館”，盤活了“苦審美已久”的證件照市場。
圖源：海馬體微博
有了化妝和修圖的加持，證件照不再“拿不出手”，反而成了大家朋友圈曬照的?？?。而且不止學生群體，越來越多職場白領也把“最美證件照”，作為優化簡歷、DIY工作證的首選。三庭五眼的黃金臉型，或飄逸順滑的披肩長發，或發際線優秀的陽光短發，成為風靡一時的證件照“模版”。
雖然后面也有小象館、微笑時刻等同類照相館涌現，但搶先入局的海馬體、天真藍，靠著產品和營銷上的差異化策略，穩坐證件照賽道的“頂流”。
產品上，不管是海馬體還是天真藍，證件照的風格都是從基礎的“韓系校園風”一路進化，“美式校園風”“中式國潮風”“精英高管風”“小眾亞比風”年年翻新。甚至不只證件照，針對圣誕/畢業季/成人禮/等不同節點的紀念照，以及文藝照、全家福在內的輕寫真產品，也在化妝-拍攝-P圖的標準化流程下，成了大家日常制造儀式感的打卡項。
圖源：海馬體“證件照套餐”
畢業三年的職場人小殊就發現，當自己還在自嘲“上班惡心穿搭”的時候，初入職場的年輕人，已經流行起了“一眼看上去像年薪百萬”的證件照。
營銷上，證件照更是被品牌套上了“明星同款”“影視劇同款”“節日限定”的帽子，海馬體就曾聯動選秀綜藝《青春有你2》，通過給明星學員拍畢業照的方式為自己引流。
小嶼就和閨蜜拍過“女團同款證件照”，糖果粉的背景、45度黃金右臉的回眸、弧度恰到好處的波浪長發，“每一張都感覺被詐騙，但又好看得讓人心甘情愿”。
這也是“最美證件照”近幾年口碑急劇下滑的原因——成片的高P感越來越重。一邊是“無痛換臉”的負面吐槽一直出現，一邊是“最美證件照被禁用”的規定也越來越多，悅己價值遠超實用價值。
究其原因，還是“標準化流程”埋下的雷。即便“最美證件照”發展到今天已經有了五六十種風格，但對比龐大的人群樣本，撞臉率遠不止“千人一面”。
加上商業運營下對于效率的極致追求，海馬體、天真藍這類連鎖照相館選擇了“云端修圖中心統一初修+門店現場二次修圖”的模式，各美其美的特色變少了，“門禁認不出來”“老板面試說我長得不像”等證件照社死事件，反而越來越多了。
知乎上就有人調侃：“拿著海馬體的證件照當通緝令照片，要么抓不到人，要么抓到幾十個人，都P成一樣了?！?/strong>
一寸照變假了，也變貴了
以前大家拍證件照，基本是路邊十幾塊錢的小店隨便拍一下，現在隨著各種風格的證件照層出不窮，濾鏡越來越濃，服裝越來越花哨，成片越來越不像自己，價格也越來越貴。
海馬體、天真藍這類從化妝到修圖一站式的連鎖照相館，一套證件照基本都在150+。海馬體開出的高端子品牌“海馬體大師店”，一套證件照的價格更是從250+到500+不等，高出普通攝影店5～10倍。
左海馬體，右天真藍
價格貴了，但拿到手的照片卻變少了。對比傳統相館，海馬體、天真藍的證件照套餐只提供1張精修成片，不提供原始拍攝文件。拋開真實拿到手的一版一寸證件照，消費者花錢買的，更多是化妝、服裝、修圖這些連帶體驗。
但連鎖門店多了，服務水平很容易參差不齊，除了“批量撞臉”的爭議，“快餐式廉價體驗”也成了海馬體、天真藍被消費者詬病的問題。
“明明提前預約了，到場還是一堆人排隊”“修圖師審美不行，估計3天速成班培訓出來的”“化妝師全程皺眉、嘆氣、白眼”“攝影師很不耐煩，拍照又變成了趕時間”等等真實的用戶評論，讓“最美證件照”的吸引力濾鏡又黯淡了好幾個度。
除了價格貴，證件照的“換新”頻率也越來越高。你以為底片在手，一版證件照就能走遍天下，實際上，因為求職/護照/報名/結婚等等場景需要的一寸照不通用，重拍的次數多了，證件照變成閑置“寫真”的概率也高了。
除了被迫重拍，我發現“每年都會來拍一次證件照”甚至被包裝成了一種潮流，社交平臺上不乏“一年一張證件照，拍到孩子18歲”“給自己的儀式感，記錄每年的變化”“證件照承載歲月變遷”等話題。
這背后既有用戶需求變化的原因，也有品牌“市場教育”的影響，比如為了讓拍照不再是一個重決策，快時尚照相館也會將門店開進商場，試圖將拍照變成一種有儀式感、可以高頻次消費的生活方式，通過拉高客單價支撐品牌的規模化擴張。
如果拍照貴不意外，那打印證件照也貴，就有點超出大多數人的預判了。各大社交平臺上，不少人都現身說法，表示就算拿著電子底片去線下門店打印照片，一版普遍都在30+、50+。
在“現在打印都這么貴了嗎”的帖子下，就有很多人認為“一分價錢一分貨，打印便宜的等你照片褪色就老實了”。這話乍一聽沒毛病，但實際上很少有人打印證件照是奔著“用十年”去的，大多數線下打印點做的還是“急需用照片”的一錘子買賣。甚至還有網友收集了“免費打印攻略”，海底撈、鏈家榜上有名。
都是換臉，不如一鍵AI？
照相機誕生之初，肖像畫市場就經歷了地震。如今AI橫行，各種“一鍵換頭”的網站和軟件，也給連鎖照相館帶來了沖擊。尤其是當花錢、花時間、花精力拍的最美證件照越來越假，AI趁機成了平替。
想要高性價比的年輕人，開始在各種AI拍照應用中尋寶。妙鴨相機、秒畫趣拍、美圖秀秀都上線了證件照、寫真等功能，小到發型大到場景都能隨意替換，花9.9元并上傳20張照片就能生成一張證件照，與100+的證件照套餐相比，吸引力陡增。
圖源：妙鴨相機
想要沉浸式體驗的年輕人，則把目光轉向了主打“i人福音”的線下AI自助照相館，這類照相館不僅從拍照美顏到出片很迅速，甚至營業時間也被拉長到24小時，
但也不能忽視一個共同的bug：連鎖照相館批量生產的“最美證件照”，不能在大型考試和重要場合使用；直接AI生成的“黑科技證件照”，理論上也只被允許在商務辦公場景使用。好看又實用，似乎又變成了一個兩難全的命題。
對此，有人就選擇先在街頭照相館拍底片，再上網甄選修圖師，在真人的基礎上進行美觀調整。不僅淘寶上“證件照修圖”的銷量猛增，小紅書上也出現了很多專門幫人修圖的博主，“9000+人已買”的成交量，足以說明用戶需求。
感受過這一整套瑣碎流程的軒軒，也開始懷念以前的老式照相館，“至少能拍到一張像我，且相對美觀的證件照”。
這也引起了我的思考：新業態取代舊業態，真的是好事嗎？
不可否認，規?；谴蠖鄶灯放瓢l展的必經之路，但對于照相館來說，它本質上還是以人為核心的非標行業，不管是前期的布景、構圖、打燈、曝光等環節，還是后期修圖的尺度拿捏，都需要人來不斷打磨，標準化的流程只是輔助而不是主力。
電影《照相師》
但現在大多數連鎖照相館都是本末倒置的。海馬體之前就被曝出“化妝師、攝影師的招聘要求奇低”，明明是一個最需要審美的行業，卻被做成了“把不同的人臉硬塞進相同模子里”的流水線。
AI殺不死照相館，但前提是，連鎖照相館不僅僅在研究怎么把證件照“變美”，而是怎把證件照“美得不一樣”。
寫在最后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年輕人對拍各種風格的證件照上癮，本質上還是照片所承載的悅己價值被放大，和名片一樣成了“社交”工具。
但娛樂歸娛樂，大家應該清楚的一點是，證件照的精美程度與個人能力沒有直接關聯，寄希望于“最美證件照”給自己加分，還不如面試前的“積極心理暗示”起效快。
編輯：書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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