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畫了3年水墨的俠女,幾筆勾走大牌電影的魂
來源:金城漫與畫
眾所周知,西方繪畫與中國傳統水墨畫有一個極大的差異。
一個重形,一個寫意。
宣紙和墨,注定了輕易擁有“松弛輕盈”的特質。
用來畫瀟灑飄逸的武林俠客再合適不過了。
水墨插畫師思敏(@絲鳴·東城張三爺),是新生代里能將水墨特質發揮得淋漓盡致的一位。
01、即使在“神仙打架”的比賽中,
也別具一格的水墨武俠
Q&A
金城:思敏你好,先向大家做一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吧。
思敏:
80后,北京胡同大雜院長大。專業工作是影視動畫角色設計,現任國內動畫項目的美術總監職位,也是自由畫師,業余琴人。
工作以外喜好還是畫畫,也喜好擼貓彈琴寫字兒曬太陽。
性格不大外向,愛說話不太會聊天。
思敏近期畫作
其實早在2023前,我就注意到了思敏的作品。
那是種個人特色極強的水墨畫。乍一看畫面簡潔,像是只用粗、細毛筆,肆意揮毫與渲染與細細勾勒描摹。
要素雖少,意境卻一目了然。
與思敏開啟這次聊天的契機,還是因為CIAC大賽。
水墨風在國人眼里本就格外顯眼,而在諸多展覽作品中,屬于思敏那一抹素宣的白與水墨的黑,又更令我覺得熟悉。
《水墨俠客行》
金城:你以前有過比賽經歷嗎?
思敏:
最近的是2018年我參與影視特效制作的電影《水型物語》獲奧斯卡最佳電影(如果這也算是的話~)。
2014年在加拿大的Seneca College的畢業作品一套水彩作品《龍生九子》獲得過加拿大安大略省Applied Arts當年的學院插畫一等獎,作品被學校留校收藏。
古早一些的是2002年(記不清楚了)北京卡通舉辦的美年達漫畫大賽原創漫畫故事獲一等獎。
上個世紀的是1998年(也記不清了)漫畫原畫作品曾在中國美術館的中國原創漫畫主題展中展出。
楚辭九歌系列
金城:哈哈,你講的“古早一些的事”,我竟然都有印象呢。那你認為在比賽中,自己的畫風都有怎樣的優勢呢?
思敏:
對我來說,平時散亂沒主題的自由涂畫比較多,參加比賽是個很好的動力去做明確主題的完整創作。
沒有什么確定的畫風發展軌跡,每個時期的畫都是在展現當時的狀態,感受和喜好。
優勢不好說,身邊很多畫的技法比我好的,趕巧他們沒有參加這一場的比賽吧。
思敏投稿CIAC的作品是一組名為《水墨俠客行》的作品。
以古風俠客為角色,生宣紙輔以潑墨的寫意畫。
墨色濃淡相宜,疏密有致。
《水墨俠客行》
中國傳統文化里,“氣”是很重要的東西。不論是孟子說的浩然之氣,還是古典哲學的萬物之氣,抑或中醫、風水等領域所說的各種氣。
而思敏的插畫則利用水墨的特性,仿佛只大筆一揮,俠客的“氣場”便具象化地在紙上顯形了。
水墨、動畫、古琴......這讓我聯想到水墨動畫的經典之作《山水情》。
完全的水墨式作畫,情節并不復雜,整個片子甚至沒有對話,長度也只有十來分鐘,卻一舉拿下若干國際動畫大獎。
不矜不伐,水到渠成,典雅莊重。
動畫《山水情》
原稿于JC動漫館收藏
金城:作為一位旅居海外的插畫師,這次為什么選擇參加CIAC比賽呢?
思敏:
一直有關注金龍獎和CIAC,最初是欣賞插畫作品,刷到過征稿的信息,我喜歡和關注的畫師們也都有轉發。其實我是覺得我的水墨畫大都是即興隨筆,沒有層次細節,完成度不足夠作為插畫作品去參與比賽。第一屆時候就踏踏實實做了一名觀眾。今年7月8月正好有大段空閑時間整理過往作品,畫水墨涂已有三年光景了,整理下來300多張圖,想要拿出來分享,認可也好,批評聲也好,希望多些交流。
第一屆CIAC評委鹿溟山也曾在后續采訪中提到,比賽不失為一種交流方式。
“在一個安靜的位置上,去看世界的熱鬧。”
許多人讀周國平此話,認為強調的是“獨處”。而我認為,這話的前半句固然是重點,后半句卻也并非不重要。
創作是私人的、看似安靜的,但在那之前也得把紅塵熱鬧都過眼,就像老生常談的那樣。
入世是共同的功課。不“入世”,怎么描摹“世”,更遑論“出世”?交流便也是一種積極入世。
Q&A
金城:今年你出版了個人國風水墨人物插畫集《若夢集》。創作過程最令你印象深刻的“青蛇”章節,仍是你至今最喜歡的一組嗎?
思敏:
最喜歡的作品肯定還是近期的紙本水墨隨筆畫,但是青蛇系列的意義對我來說還蠻重的。
青蛇是我自己先寫了一篇文字之后,開始著手畫的創作。是自己原創的故事,會代入很多畫以外的情緒,比較嚴格意義上的完整個人創作。是在我開始畫水墨之前的一個系列作品,作畫方式是全板繪,那時候還沒有用過宣紙毛筆,是跟現在的水墨涂不一樣的風格。
青蛇
思敏:
這一張【小青又摔倒了】是早期青蛇系列作品里最喜歡的一副作品, 小青蛇在學兩條腿走路,又摔倒了,小青想:還是躺在地上的姿勢舒服。當時有了這樣一段文字的情緒,就開始畫了。
喜歡的理由也很簡單,就是感覺這一張有獨特性,少見類似的情緒狀態和講述方式。
白蛇
《若夢集》中的“青蛇”一章,是思敏在繪制前就明確定好題材內容的一組。也是最初開始自由創作的第一組作品。
那段時間她剛結束工作項目,腦子里都是資方喜好、市場需求之類的內容。
《若夢集-青蛇》
提筆勾出的是重復過數次的草稿線條,于是畫著畫著她就覺得無趣了——那并不能叫創作,也不具備個性化。
思敏索性撂下筆,那幾天都不畫畫,早上起來就對著臥室窗外窸窣的樹影發呆,然后“找自己”。
《若夢集-青蛇》
做了那么久的工作,那時她的價值大部分只是工作崗位上的那個職位。直到一日重溫田沁鑫導演的話劇《青蛇》。
演員袁泉飾演的白蛇在里頭有句臺詞:“想成人~”
這三個字莫名讓思敏百感交集,欲辨忘言。
《若夢集-青蛇》
金城:從畫水墨畫至今,是紙繪的時候更多,還是板繪的時候?單從內心出發,你會更喜歡紙繪還是板繪呢?
思敏:
水墨畫是紙繪比較多,電腦做些調整和補色。
生宣紙上作畫很爽快,經常畫起來不想停。從任何角度來考慮都是更喜歡紙繪,板繪對我來說是一種對紙繪感覺的模擬和重復,僅是就我個人而言哈。
思敏的水墨,除了《姜子牙》《雪中悍刀行》等商業畫稿,就是自創的人物與場景,以及許多經典或爆款作品中的角色。
她曾說自己最開始真正意義上創作水墨,是2019年《慶余年》播出那段時間,她為許多深入人心的角色繪制了水墨小像。
金城:你此前是完全沒有接觸過水墨創作嗎?
思敏:
接觸水墨起因是我媽媽帶來一些宣紙給我,讓我閑暇時臨摹一下隸書,磨一磨心性。初寫很拘謹,每次寫完字,都忍不住想趕緊放松一下,在紙邊涂涂畫畫撒一會野。順手畫當時正在追的劇里的角色。
以前沒接觸過宣紙毛筆,至今暫時還沒接觸過國畫學習,完全沒有信息的摸索特別費時費力,不過也有好處,因為不知規矩也就可以無拘無束。
金城:那你開始創作水墨畫后,創作與之前的作品相比有什么異同呢?
思敏:
和之前的作品比較,就是在水墨紙繪上感受到松弛和隨性了。以前墨水筆畫漫畫,水彩畫插畫和電腦畫的平面設計插畫,一直熱衷用線條做盡量簡單的表達,宣紙水墨讓我感受到簡潔表達的復雜性。生宣紙上水墨會洇開的特性讓線也成了面。
《慶余年》人物像
02、是不期而會,也是不謀而合
沒接觸過國畫學習,沒接觸過宣紙毛筆。
思敏的水墨畫事實上是她一種極新的嘗試,但此前她的履歷、經歷與經驗卻也非常豐富。
她轉換過許多工作內容。曾畫過動畫原畫、漫畫,還做過廣告設計、3D動畫制作、影視特效后期等,并且在不少板塊都獲過獎。
而學習上,又從設計類到更具體的動畫類。
涉獵之廣,令人訝異。
《若夢集-青蛇》
金城:你為什么會選擇去嘗試這么多樣的體驗,甚至付諸于行動做出如此豐富的轉變呢?
思敏:
漫畫動畫和插畫都應該算是同一領域,創作概念和方式比較類同,也都是早在上學期間就開始接觸。
特效制作和廣告的工作是當時那個階段的情緒狀態促成的,想要更融入這個社會,體驗單一一些的生活方式,有個穩定的收入,做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其實我還體驗過其他跟繪畫創作完全無關的工作哈哈~~
思敏的兒時記憶幾乎全是上海美影廠的動畫片。
她最愛王柏榮老先生導演的《火童》,于是當年高中尚未畢業,慕名去他的金熊貓動畫公司說要幫他“再創中國動畫的輝煌”,果然初生牛犢不怕虎。
——當然,她自己評價那是“不知天高地厚”。
動畫《火童》
王老先生笑了笑,沒多說什么就留下了她,讓她先從原畫做起。
思敏美術設計上的審美和創作的角色設計畫風,受《天書奇譚》的影響頗深。
哪怕現在這也是她經常會翻出來重溫的經典。
思敏回憶曾有個項目,遇到一起畫動畫的、年紀很輕的小朋友完全沒有聽說過這部動畫,她深感遺憾。
動畫《天書奇譚》
金城:學生時代里有沒有什么你現在依然覺得受益匪淺的經歷,或是你認為十分受用,至今仍會保持的習慣等?
思敏:
我高中是在專業美術學校,從入學我美術成績就墊底,同學都很努力大都畫的比我好很多,我天天逃課不想畫素描色彩這些當時覺得很沒意思的東西,但是也不知道這么逃出去是想要干什么。高二還是高三來著我們學校組織去石窟藝術寫生,我第一次見到那么美的群山和石窟里的石像雕刻那些,就很有感觸,畫了很多速寫,后來那次全校速寫展,我毫無意外的獲得第一名。對于這一次的逆襲,我當時的理解是,有感觸后主動的想要去描繪和被動機械的畫,狀態完全不同,畫出來的結果會是顯而易見的差距。
畫一張畫從一開始就好像一次次重疊的選擇,如果不能調動起主動性,不如就索性不要畫,省下精力和時間留給有興趣有感觸的事情。這個認知好像一直影響我之后的選擇和處事態度。
還有就是我也一直挺習慣接受我是個畫渣,習慣身邊很多朋友都畫的很好。自知有很多不足,但是這也不妨礙我繼續畫畫。
我還記得思敏曾在另個采訪中聊到《大鬧天宮》時說的一段話。
“......對我最大的影響是他們當時的狀態,藝術大師和工藝美術家們可以坐在一起研究和創作,沒有任何商業目的和績效考核的介入。”
“創作就是創作本身,是水流動的樣子,不是水在杯子里的形狀。”
這與水墨畫的感覺相似。
金城:你大學就讀于八大美院之一的中央美術學院,然后又去謝爾丹學院進修3D動畫。你感覺這兩所院校在上課或習作時,會更側重引導、培養學生哪些方面的能力呢?
思敏:
我就讀于中央美術學院城市設計學院的設計系,當年央美設計系的課程是比較偏設計理念的,課程里學到很多設計概念方面的信息。畢業后在中國日報社21世紀報做美術設計和插畫師,在工作中自學了Photoshop,Illustrator和InDesign等設計軟件。在Sheridan時候的課程是很務實的, 一年的課程期間,從3D幾乎零基礎到自己畫分鏡故事,建模,材質,綁骨骼,動畫,燈光到渲染剪輯完成了兩部小短片。
我們的同學基本都畢業后直接入職公司,也基本可以選擇在自己想要去的部門工作。我也曾在Seneca College學過插畫專業,總體感受,北美的本科藝術院校比較類似國內我當年就讀的央美,更加偏向設計和創意概念思路的培養。
專科的藝術專業相對務實的按照市場行業需求培養軟件技術等技能,老師也基本都是業內在職的經驗豐富的高級設計師。北美高校主導的氣氛是不太會去教授審美和風格,老師也不會評價對比學生的品位和喜好,整體是輔助性的方式協助學生自我攻略的學習研究。
金城:方便聊聊你決定以水墨插畫的風格在加拿大發展的原因嗎?
思敏:
現在作為水墨畫師和項目美術大部分合作是國內的國風項目。
我覺得是出國后的文化差異引發了我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興趣。在北京出生長大,以前一直覺得自己是中國人自然就繼承了中國的文化。出國后,感受到文化差異,對自己的行為思想方式背后的文化開始思考和理解,發現除了上學時蜻蜓點水的了解過書本上的那些信息,對自己文化的認知其實很淺顯。
由于處在一個文化底蘊深厚的環境,又長年累月地被自己的文化“潤物細無聲”地浸淫,便容易忽略我們其實無往不在文化熏陶之中。
金城:你此前在一個采訪中探討《深海》的部分說“優秀的作品需要有突破和嘗試”,用在每位創作者身上也許同樣。如你裸辭并在幾個月之后轉畫水墨這件事,也可以說是你的一種“突破和嘗試”。你覺得這種突破和嘗試為你的創作與成長,帶來了什么呢?
思敏:
轉畫水墨這不是計劃好的。當時裸辭回家想的是嘗試個人創作,之前在北美做了幾年電影特效制作工作,后來回國參與一個項目做主美,都是在配合工作需求做輸出,憋了很久,感覺有很多東西在腦子里活動,但是并不清晰自己會做什么方向的創作。有點像是去重新認識自己的狀態。
其實隔幾年我們就會不一樣一些,我覺得我們都需要經常停下來跟自己聊一聊,換個方式相處一下,才好了解自己的變化,自己的成長。創作就是在表達這些吧。
金城:在轉變或者說探尋的過程中,遇到過最大的難題是什么?你是如何尋找頭緒并解決問題的呢?
思敏:
在轉變或者說探尋的過程中,遇到過最大的難題大概是有時候會真的沒信心了,沒欲望和沖動繼續了。我不覺得我能解決或者曾經解決過最大的難題,當時就是躲開了,去做點別的事情,當做自己不會畫畫。
金城:你認為需要達到什么標準,自己才能算是“摸到畫畫的門道”/“做得還不錯”了?
思敏:
需要達到什么標準,自己才能算是“摸到畫畫的門道”這個問題大概每個人每個階段都有不同的答案。我第一次有摸到門道的感覺是小時候畫漫畫的時候,那時候基礎結構都還沒學好,但是感覺一只墨水筆可以畫萬物,只要我編的那個小故事的情節需要,見過的沒見過的都能畫出來。
感受到畫的不錯了,是在Seneca College的人體結構課,老師要求把頭骨,肩架,手臂腿骨和盆骨等,正側背面三個角度各畫一遍,再畫他們相互連接和最大幅度的運動狀態,再套上肌肉各個角度再畫一遍,這樣的作業同學都沒怎么做,也是一門不太重要的課。當時我是認認真真畫了一摞,人體動態寫生的晚自習一次都不缺席。那之后,我覺得手底下畫出的角色可以穩穩站在紙上了,覺得自己畫的算是不錯了。
但是現在來看,有時候反倒是需要刻意放下對結構和空間的準確度這些基礎概念的執著,做這樣的突破界限定在哪里?重建的結構又是怎樣的呢?我覺得水墨畫上我遠達不到這樣的解構自如,還在畫畫的門道外徘徊的狀態。
思敏為《雪中悍刀行》電視劇繪制的海報
最開始,我以為水墨是思敏畫畫生涯中的一次“意外”。
直到更深入地與思敏交談,才發現思敏在自己繪畫旅程中的某個階段會喜歡并選擇水墨,是有跡可循的。
在學生時代,她就更傾向于親自感知,并且更享受相對松弛不機械的狀態。
對于水墨,他們是不期而會,也是不謀而合。
聊起畫畫,她更多關注到的是自己的感觸與狀態。而從跨多板塊,到不止一次地選擇裸辭。
她更想探索自己的道與路。
03、她說,技進乎道
和思敏交流的過程中,我詢問她是否有座右銘。
她說自己很久沒有立過座右銘了,但還是分享了個她近來讀到很有感觸的一句話:
技進乎道。
《若夢集-青蛇》
這是清代思想家、政治家、文學家魏源在《默觚》一書中提出的。
一位畫師,畫畫就是他們的“技”,而技與道的關系,短短四個字,讀很容易,讀懂不容易,參透更是可能需要一輩子。
金城:看過你許多水墨作品后,發現你的作品大致可以分為兩種“狀態”。一種看似比較灑脫簡單,像“隨筆”;一種是細節各方面都豐富得多,像一般意義上的“成品”。出現這兩種不同感覺的水墨風格,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嗎?
思敏:
商稿創作和自由創作都是認真且用心,只是不同的狀態。
平時的工作是做角色設計和把控整體美術風格,對不同風格表達方式,畫面節奏和角色輪廓表情動態比較敏感,角色設計完要跟建模師繼續推敲眼角嘴角眉毛等這些巨細的細節。
也有接海報美宣圖的商單,通常是被要求表達特定的情節和細節,需要完成度比較高的表現方式。比較像命題創作,命題其實就是限制,我覺得有時候有一定限制的創作是很有趣的。為了滿足達到特定的需求,就不得不去觸碰研究一些自己不熟悉不習慣的地帶,認真對待這個狀態會逼迫自己迸發出新鮮的東西。
平時空閑時候涂的都是沒有規矩限制的片段情緒類隨筆,是熟悉筆墨紙感,也是一種跟自己的相處方式。想跟自己呆的舒服,就要脫去那些習慣上的和心里底層的限制,才好松弛下來。
跟商稿工作好像有點相反的力道,雖然都是要耗費差不多的能量。合作項目和商稿和個人創作交替進行,向外輸出一陣子,再向內挖掘自己一陣子。
金城:你認為,如果產出優秀動人的創作,一定需要具備哪項/哪些能力?
思敏:
我理解,產出一個好的創作作品,感受力要放在第一,要表達的東西想要打動人肯定是自己真心感受到的東西,真誠的表達出來,同理于有時候小孩的涂畫比很多專業畫家的創作更動人。
其次是創意,技法,風格…
個人感覺學習能力不要太出色的比較好~ 好學生背負的壓力太多,還是做個普通的畫者更容易有創作的空間。
金城:你一直以來奉行的創作理念是什么呢?
思敏:
不算創作理念,只是個人偏好,一直覺得要動手畫,就畫點不太常見不太一樣的東西。主要我畫的技法也不算多好的,如果是別人都在畫的,類似的表達方式和情景,我再畫一遍似乎沒什么意義。
偏好明確清晰的輪廓和簡潔的韻味,僅個人觀點,生命中難以承受的輕比繁瑣堆砌過載的重,要來的有趣。
米蘭·昆德拉在講述托馬斯與妻子特麗莎、情人薩麗娜之間感情生活的故事時,為薩利娜寫的一句話,被讀者奉為經典:
“壓倒她的不是重,而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對米蘭·昆德拉所寫的,對思敏所提的“生命中難以承受的輕”,想必各人心中各有答案。
薩利娜的一生都在背叛,而她背叛的盡頭是虛無;那對于我們這個時代的人,什么是輕與重呢?
金城:“找自己挺難的”。你覺得“找到自己”這件事對于創作者(或者你自己)而言有著什么樣的意義呢?
思敏:
每個人理解的那個“我”可能不是一回事,我覺得創作者經常說的找自我應該說的是找到畫畫的那個狀態和欲望。我覺得我們的那個自我是有很多東西要表達的,當我們滿懷誠意的去跟自我交流,TA就會滔滔不絕。失了誠摯和純粹,TA會緘默。
金城:你想找的“自我”是什么樣的,現在有比之前更為具體的答案了嗎?
思敏:
最近幾年我感覺坐下來,靜下心,持續的亂涂一陣子,那個自我就會來,借我的手拿著我的筆畫一些我第一次見到的東西。在2019年之前我失去這個狀態和欲望挺久的,也經歷了一段時間蛻皮一樣的狀態來重建這個連接,到開始青蛇的創作。
04、生活也是“我”的一部分
對于更看重感受的創作者,創作當然是他們的一部分,但是生活更是他們“本我”的一部分。
去哪里生活,想怎么生活,正過著孰樣生活......都是他們生命的最大部分篇幅。
思敏就說:想生活得有熱愛,就要每日刻意找些愛做的事來做。
金城:你畫畫時,一般比較喜歡在什么時候創作呢?平日里你是宅家比較多,還是外出游玩比較多?
思敏:
小時候畫漫畫是后半夜才開始,習慣每天一睜眼就是日央。
現在畫畫創作是按上班時間來進行的,按時吃飯按時睡覺很重要。拒絕任何趕工的項目,不熬夜,沒情緒也不會動筆。
宅家比較多,每天都需要彈個琴寫寫字兒,感覺手指的小肌肉好像一兩天就會退化,就不想斷下來,于是很少遠行。
思敏的微博名是“絲鳴·東城張三爺”。
她說自己注冊賬戶的時候正盤著新上手的核桃,想來自己每日無所事事盡是遛貓耍毛筆涂一兩抹水墨,自當是配得起三爺這個尊稱的,便取了“張三爺”。
至于“東城”,則源于她生長于北京東城的胡同里。
而“絲鳴”這兩個字,是“思敏”的諧音,顛倒過來也是古文中對琴瑟等弦樂器的合稱:鳴絲——這兩個字是在她喜歡上古琴的節點加進來的。
她上學時讀到顧城的《頌歌世界》。“和一個女孩子結婚,在琴箱中生活,聽風吹出她心中的聲音…...”
思敏覺得未來的生活畫面里得有一個樂器,一個有琴箱的樂器。
金城:在社交平臺上看到你家中擺放了古琴,還有茶具,你還提到過寫字,你平時的愛好主要是跟我們的傳統文化有關嗎?
思敏:
有彈古琴有寫字兒,不懂喝茶(喝多了會失眠~),小茶爐只是想畫畫的地方有個明火,煮個水泡菊花也好。
金城:你覺得這些愛好和國風水墨畫之間有怎樣的內在聯系呢?
思敏:
這些愛好和畫畫創作肯定有聯系的吧,畫畫彈琴寫字都是差不多的,修煉過了基礎階段,就都是在表達個人的情趣修養了,每天的行為和心境,一日一日就磨成了用筆的勁道,融在作品里。
金城:平時創作中,若遇到沒有靈感或精神電量低的時候,你會如何放松自己呢?有什么小妙招推薦嗎?
思敏:
電量低的時候想辦法讓自己離開桌子,做些跟畫畫沒關系的事。我是挺容易把自己畫焦慮的,莫名其妙的就開始過度緊張。我覺得焦慮就好像心里有了塵埃雜質,這時候就會去有水的地方聽流水聲放松休息,意識上把水流引導進身體大腦里,清洗掉心里的塵灰。
如果是較長時間的靈感匱乏期,可以試試假裝自己不會畫畫,出去做點別的事,培養個其他愛好,重新體會一步一步學習感受的過程,換個角度突破瓶頸。
總之,沒有靈感就不要碰筆。有過一段時間不想畫畫,不做跟畫畫有關的工作,也不想創作的事情,就覺得心累想過特別簡單的生活。感覺我們是需要這樣時不時的實習一些不同的生活狀態,不需要一直那么用力去把發條往一個方向擰。盡量多隨心去,才好達到事事順心。
金城:你為什么會選擇加拿大作為定居生活之地呢?
思敏:
在加拿大多倫多生活了十多年了,起初是想出來繼續圓動畫夢的。
我第一份工作是在高中時期,在動畫公司做手繪動畫,那時候國內大都是歐美的動畫加工工作,前期的概念設定都是歐美那邊的動畫設計師做好的,也想要做這么出色的美術設計,于是出來看看。
出來才發現,在一個完全不同過往經驗的地方生存本身就是個很挑戰的行為,光是活著可能已經耗空血槽了。經歷過挺艱難的階段,需要為生計奔波又想保持創作的氛圍,努力降低物質需求到盡可能低,屏蔽掉所有自以為自己本該是什么的那類念頭。很多有趣的作品是在沉潛的狀態里產生的。
現在狀態算是適應了慢悠悠的生活節奏,慢悠悠的畫些畫,學彈琴學寫字,又一階段的修煉。
飛天
思敏說,慢于我們而言其實是個很重要的狀態。
曾有段畫畫瓶頸期,她等了幾個月都沒見過去。
但有天她讀到納蘭性德的《金縷曲·慰西溟》,心突然安下了,又找回了呼吸的節奏。
進入自由職業狀態后,大部分時間她都是居家工作,獨處的時間增多,于是反復讀《浮生六記》。
她尋思,自身所見、所聞、所感,和這個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可以這樣全不著力的平凡感去理解,大概就是最妙的了。
極簡卻生動的水墨武俠,你在看嗎?
作者公眾號:金城漫與畫(ID:jinchengmanyuh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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